小王老師領頭鼓掌起來。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路裏風霜,風霜撲麵幹
紅塵裏,美夢有幾多方向
找癡癡,夢幻中,心愛……”
唱畢,掌聲一片。陶然也不留戀場上,快速走回自己的原位。
“真想不到他會唱《倩女幽魂》!”楊筱光驚訝地說。
“粵語咬字還很標準,音質清脆,挺不錯的。”暖暖心悅誠服地稱讚。
“這樣的男生在這樣的場合唱這樣的歌,太夢幻了。”楊筱光發白日夢,“你怎麼不訓練你家小帥弟汪亦寒唱張國榮的歌?”
“我每次放磁帶他都嫌吵,你要他掐死我嗎?”暖暖做驚恐狀。
“他怎麼會舍得啊!”楊筱光曖昧地眨眨眼睛。
暖暖已經捏住楊筱光的腮幫子抗議了,兩人嬉嬉笑笑。
無意中,暖暖眼尾的目光掃到已經坐入人群中的陶然,他的臉上複又出現了那種疏離的神態,眼神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若有所思。猛然回神,正好對上暖暖的目光。
暖暖對他禮貌地笑笑,陶然卻迅速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放學的時候又開始大雨滂沱,楊筱光的媽媽帶好全副雨具來接她放學,邀請暖暖一起走。
暖暖搖搖頭:“謝謝阿姨,我和我弟弟說好的,他會來接我。”目送楊筱光母女離開。
背後被人拍了一下,是方竹。
“還不走?沒傘?我送你回家。”方竹抖開手裏的傘。
“我們家汪亦寒同學堅決要來接我。”暖暖說。
“哦,”方竹撐開傘,“那我先走了。”
瞬時,好像人走得空空蕩蕩。
暖暖在教室裏坐不住,跑到教學大樓的廊簷下張望。
亦寒始終沒有來,等得有點心焦。
但雨勢漸漸小了,並漸漸止住。
廊簷下積水成災,學校的校工在積水中放置了錯落有致的方磚,方便學生通行。方磚沒在水中,隻露出紅紅的一麵,踏上去走,好像在水麵上步行一樣。
暖暖玩興大發,一步,再一步,跳躍在磚塊之間。
好像小時候在玩跳房子一般。
“林暖暖!”是亦寒的聲音。
暖暖興衝衝揚著身子張望,亦寒踩著腳踏車飛速而來,水花在自行車邊散出優美的水花,好像踩著雲朵。暖暖一個重心不穩,腳踏到水中,濺了一腿的濕。
亦寒把車子踩到暖暖身邊,腳一伸,踏到磚麵上,一額汗。
“老爺車的鏈條又脫了,蹲在水塘裏修了大半天。”
褲腿全部濕光,長長的校褲粘在褲腿上,情形比暖暖此刻更糟糕。
暖暖彎腰自己卷起褲腿,想了下,並沒有直起身子,直接幫亦寒踏在磚麵上的那條腿上褲腿卷了起來,一層一層,牢牢地退到亦寒的膝蓋上方。
亦寒望著暖暖的頭頂心好一陣發呆。
待暖暖直起腰,慌忙從她臉上移開目光。
“笨蛋,你快把另一隻褲腿卷起來。”暖暖提醒道,“爸爸說會得關節炎的。”
亦寒才順手把另一條的褲腿整個往上麵一拉。
暖暖歎口氣:“男生果然隻是男生。”
跳上後坐架,坐穩,亦寒踩上腳踏車。
暖暖斜斜伸出腿,避開飛散的水花,嘴裏輕輕哼歌。
忽然道:“真沒勁!”
“什麼?”亦寒大聲問她。
“為什麼我放了那麼多遍粵語歌你都不會唱啊?”暖暖抱怨。
亦寒默然,沒有答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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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應無夢,又好像往事似電影片斷一般曆曆在目,不停輪回。
暖暖清晨醒來,神思極累。轉頭要找亦寒,他正協助護士幫林沐風翻身,擦洗身體。
不由得心中一寬,雖然爸爸仍然在昏迷中,似乎情況是逐漸好轉起來。臉上已經褪去了最初的慘淡的神色,變得從容而沉靜,好像並不是在生死線上掙紮著,而是酣睡在溫柔的夢鄉中。
她站起身,整理好被褥。
“醒了?”亦寒回頭,努努嘴,“江護士長送來了早餐。”
床頭櫃上放著豆漿和生煎,江護士長真是細心備至。
才想到江護士長,江護士長就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三個人。
陶然、方竹和楊筱光。
“暖暖,你的男朋友和你的同學都來了。”江護士長對暖暖招呼。
楊筱光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握住暖暖的手,緊緊地。
“不要緊的,林叔叔不會有事情。”說著握住暖暖的手著了一下力,想要給暖暖無窮的信心。
又勾起了暖暖心中的感激,眼睛氤氳起來,聲音澀澀地問:“你們怎麼都來了?”
方竹說:“昨天我和阿光都抽不出空來陪你陪夜,便說定今早來看林叔叔,在門口正巧碰到陶然。”
陶然站在女孩們的身後,和煦地對暖暖歉意地笑,壓低自己的聲音說:“昨天被我們副總監叫回去談個項目,沒想到一談就到夜裏八九點,還要把談好的合同擬好,醫院這裏過了探視時間怎麼也不讓我進來。打你手機總打不通。”
暖暖掏出手機,果然處於關機狀態,這兩天總是心煩意亂地前後不著調。
“沒有關係,我真的很感謝你們。”這句話,是暖暖對著他們三人說的,語氣沙啞得微微顫抖。
亦寒不著痕跡地站到暖暖身後,目光掃過楊筱光、方竹,最後停在陶然的身上。陶然也感受到亦寒的注視,看向對方,微微挑了一下眉,再轉向有些無措的暖暖。
楊筱光看到暖暖身後的亦寒,有些意料之中的驚喜:“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昨天回來的。”亦寒收回打量陶然的目光,回答楊筱光。
“你這個時候回來就好了。”方竹頗安心地說,意味深長地看了亦寒一眼。
亦寒向方竹點了點頭。
病房門前有數條影子停留,怯怯的,都沒進門,在窗口前張望著。
江護士長看見,對暖暖說:“你爸爸帶的實習生在外麵,想探病,胡主任說加護病房重地,不準他們那麼多人進來。”
“多謝他們的關心了!”暖暖說。
病房內的人都往門外望了望,亦寒微微“咦”了一下,暖暖看去。
門外的幾人中,閃過一張秀美的瓜子臉,窈窕的身影。看見有人注意到她,低下眼眸,匆匆退出人群離去。
“那人?”楊筱光眯了一下眼睛,覺得分外眼熟。
“路曉是爸爸的實習生?”亦寒問江護士長。
楊筱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猛然想起來。瞧瞧亦寒,再瞧瞧暖暖,最後瞧了瞧陶然。
忍不住說:“可以湊成一桌麻將了。”
被方竹狠狠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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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記得認識路曉是在全區中學生藝術節上。
那年,暖暖念高二。亦寒考入了北中,正在念高一。
中學生藝術節的閉幕彙報演出是在二中新落成的莊嚴輝煌的大禮堂中舉行。
“明天我要榮歸母校。”
晚上,亦寒趴在暖暖的床上做數學作業,胸下墊著枕頭。很多時候,他都與她在同一個房間內做作業,而他也習慣把寫字台讓給她。
坐在床邊寫字台旁的暖暖把折疊式的台燈拉高,讓燈光能照到兩個人的範圍。
“啥意思?”暖暖側頭問。
亦寒翻個身,用右手支撐著臉頰,有點神秘兮兮地說:“明天我會回二中彙報演出。”
“你?”暖暖放下筆,大感好奇,“你有表演嗎?”
側頭凝神想了一下,“應該不是琴棋書畫中的任何一項吧?我們學校的的幾場比賽都沒有看到過你。”
亦寒仰麵躺倒,雙手覆到腦後,嘴角輕輕一勾。
“裝神秘!”暖暖嘟嘟嘴,繼續埋頭寫作業。
燈光忽然閃爍幾下,“啪”一下滅了。
“哎呀!”暖暖叫。
“別急。”亦寒按下暖暖的肩膀,拉開房間的日光燈。
“燈泡壞了。”暖暖湊到台燈前看。
亦寒也湊過來,旋開燈泡。
兩人鼻尖對鼻尖,研究眼前的燈泡。
亦寒側下臉,看到暖暖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詭詐地笑笑:“林暖暖,你鼻子上發青春痘了。”
“什麼!”暖暖趕緊捂住鼻子,拿起桌子上的小鏡子左看看右看看,一臉哭喪,“完了完了。”
“燈泡裏的燈絲燒斷了,明天要買新的。”看到暖暖仍舊對著鏡子研究自己的小鼻子,“還要買去痘藥膏。”
暖暖連連點頭表示讚同:“要的,要的。”
亦寒收起壞燈泡,把台燈的插頭拔下。
“幸虧你明天沒有演出,不然可丟我和老爸的臉麵。”
“去你的!”暖暖把枕頭砸向等著接枕頭的亦寒。
方竹依然是老先進,校學生會幹部,協助老師藝術節活動的一些後勤工作,接待來賓的報道。
禮堂入座的除了教育局的領導、各校的領導、家長代表、各校學生代表,就是二中的一些校班幹部。
暖暖和楊筱光也在內,因為自己班有同學也參加彙報,小王老師帶著班幹部來加油鼓勁。
方竹覷了個空跑來找暖暖和楊筱光小小閑聊一下。
“我有看到你家汪小弟。”
“他說他有彙報演出。”暖暖聳聳肩。
“他表演什麼?認識他那麼多年,沒發現他有文藝細胞啊?”楊筱光一連說了一串,繼續問方竹,“他表演什麼?”
“不知道,我又沒見過節目單。”方竹表示無能為力。
“小八卦一隻,等下彙報演出就知道了。”暖暖說。
“汪小弟身邊跟著一個小美女誒!學生會的男生看得眼睛都直了。”方竹補充消息。
“你也是小八卦。”楊筱光迅速拖人一起下水,“我要見美女。”說著便要拖暖暖去後台。
暖暖被楊筱光拖著來不及跟上步子,反身就撞到一人。
又是陶然。
眼睛清清澈澈,頭發順順地低下來,幹淨,簡單,格外清秀。手裏正拿著一卷數學卷子,看著撞在自己身上的冒冒失失的女同學,微微皺緊了眉頭。
“誒!我們的數學課代表好勤勞。”楊筱光叫。
“陶然,你怎麼不參加藝術節的節目彙報啊?唱歌唱那麼好。”方竹上前來,有些怯怯地,又大著膽子來問。
陶然又皺眉,望著眼前的這三個女孩子。
暖暖也皺眉,看了下方竹,又看了下陶然。眼前的這位陶然同學,依然是不那麼隨和的樣子。如果是亦寒,一定不會讓場麵這麼尷尬。
最近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把亦寒和身邊的其他男孩子做對比。
陶然果然勉強扯出一抹禮貌的笑,語氣淡淡地說:“我對藝術節沒太大興趣,數學考卷批改好了,楊筱光,這次你不及格,陳老師讓你等下去他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