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吹過了橫江,
水色映著天光,
我對著滾滾的濁流,
覺得像在我的故鄉,
美麗的鬆花江上。
我想象著,在鬆花江上,
我的黃金的兒時;
就是半自由的時期,
在那“銅幫鐵底”的江上,
每天還要渡過兩次。
我憶起青年的高爾基,
漂泊在伏爾加的船上,
我憶起青年的勒芮[1],
蕩舟在密西西比的流裏;
我想象著沙皇和殖民者的世界。
我望著那兩岸青蔥,
想起鬆花江邊的沃野,
而避暑場所的那些高樓,
龐大的美孚油廠,彙山碼頭,
令我想起江沿的“滿鐵公所”了。
恒豐紗廠的煙囪凸立著,
宛如無數的待命的槍支,
向著我們在瞄準著。
在雲煙塵霧的層中,
像是一渦一渦的毒瓦斯。
伏爾加河今昔不同了,
密西西比的河原上,
怕還濺著黑奴的鮮血,
鬆花江上呢,誰曉得誰
幾時沒有命,沒有衣食?
鬆花江的原野上,
現在,是殺人和放火,
到處灑著民族的鮮血,
受虐殺的和爭自由的血,
在敵人鐵蹄下被踐踏著。
涼風吹過了橫江,
水色映著天光,
我對著那各式各樣的船旗,
遙遙地想著我的故鄉,
血染的鬆花江的原野上。
一九三六年七月二十六日晚
[1] 勒芮,即法國作家夏多勃裏昂(1768—18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