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F���]穆木天在1965年
穆木天(1900—1971),原名穆敬熙,學名文昭,字幕天,後改稱木天。吉林伊通人。詩人、詩歌評論家、翻譯家。1926年畢業於日本東京帝國大學。同年回國,先後在中山大學、複旦大學、同濟大學任教。1931年在上海參加左翼作家聯盟,任詩歌組負責人。抗戰期間輾轉於武漢、長沙、昆明、桂林等地,積極從事進步文化活動。曾任桂林師範學院、吉林師範大學、北京師範大學教授。
主要著作有詩集《旅心》《流亡者之歌》《新的旅途》等;詩論《詩歌與現實》《徐誌摩論——他的思想和藝術》《郭沫若的詩歌》等。譯著有巴爾紮克的《歐貞妮·葛朗代》《夏貝爾上校》《巴黎煙雲》等。
詩人、詩歌評論家、翻譯家穆木天心係國家、民族,一生以詩歌為武器,喚醒民眾,共同抗日;宣傳和平、民主,迎接新中國的誕生。他終生從事教育,甘願做一座橋梁,將青年渡上民主、科學之路,並將外國的優秀的作品和先進的思想介紹到中國。他終生辛勤勞碌,無怨無悔。
“東北大野的兒子”和“世紀末的悲哀”
穆木天1900年3月26日誕生於吉林省伊通縣靠山屯。據說,穆家先人從河北逃荒至此,逐漸發跡,雖曾一度衰落,但在穆木天出生前後,家勢再起。幼時,家裏請了位先生教他讀書,後來考入伊通第一小學,1914年進入省城的吉林中學。穆木天一直以成績優異、才能傑出而著稱於學校和鄉裏。當時吉林市有四位被認為頗有才氣的青年學子,他們的名號中都有個“天”字,因而被人們稱作“吉林四大天”,穆木天就是其中之一。
穆家並非官宦之家,沒有太嚴的家規,因此童年的木天常和村中的小夥伴到田野中去踏青,去河裏摸魚蝦,和族中大哥到雪林中去捕山雀。他還常到油坊裏聽油匠們說古道今,到街上去看驢皮影、太平歌,還能看到《小八義》《小西唐》《響馬傳》這樣的雜書。木天的祖母還經常找鄰居大伯來說上幾段書。穆木天對詩歌的靈性以及對民族文化的理解正是在東北大野肅殺、絢麗的自然風光和極富生命力的鄉風民俗中萌芽成長起來的。因此,他曾把自己稱作“東北大野的兒子”。
靠山屯鄰京師—盛京—吉林的禦道,離大孤山驛站僅28華裏。是伊通州北部的一個重要市鎮,居民中跑旅順、大連、海參崴(今稱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人也不少。因此,這裏消息並不閉塞。從江東六十四屯大慘案,到《馬尾條約》、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庚子賠款等事件,幾乎是盡人皆知的國恥。這樣的時代條件對穆木天的一生都有深遠的影響。因此,他也曾說自己是“世紀末的孩子”,有著“世紀末的悲哀”。
1915年10月,穆木天插入天津南開中學二年級就讀。在南開的環境裏,除了繼續感受從世紀末就籠罩全國的“亡國滅種”危機意識外,少年穆木天又受到了新世紀的洗禮,產生了科學救國的抱負。他也確有數理化方麵的才能,特別是在數學方麵,不僅成績優秀,還寫過一篇題為《對於代數學之管窺》的短文發表在《校風》上。其中論述了代數作為一門基礎學科的重要意義和特點。具有數學思辨能力的頭腦,也許正是他日後涉足文學理論研究和詩歌評論的原因之一。穆木天國文課的成績也是突出的,作文經常獲得優勝,在校內頗顯鋒芒。1916年上半年,穆木天加入了以周恩來為首發起成立的學生團體“敬業學會”,並在《敬業學報》編輯部擔任職員。1918年他還在《校風》編輯部負責譯叢部的工作,在《南開思潮》編輯部擔任論說部主任。他還以穆敬熙或幕天的署名,在這些刊物上發表了《聶國瑞君被難記》《格物家之心理》《幕天席地舍隨筆》等多篇文章。在南開學習的兩年零八個月,似乎是為後來穆木天的文學生涯做了一次預習。而“東北的大野”的命運和“世紀末的悲哀”就像是心中的烙印和胸前的十字架,一直伴隨著他,使他在人生道路上不得安寧,不能止步。
旅人的心
1918年7月,從南開中學畢業後,穆木天回吉林考取吉林省公署蒙旗科的官費留學,前往日本,1919年夏考入東京第一高等學校特別預科。他本打算學數學或化學,但由於高度近視,不能製圖,不得不於1920年轉入京都第三高等學校文科學習。
1921年春夏之間,穆木天參加創建“創造社”,是七個發起人之一。同年10月在《新潮》(3卷1號)上發表了他的第一篇譯作——王爾徳的《自私的巨人》,接著在1922年初出版了《王爾德童話》集,年底發表了他的處女作散文詩《複活日》。1923年4月,穆木天考入東京帝國大學文學部法國文學科學習。他在此攻讀的一段時期,被認為是帝大法國文學專業的第一次黃金時代,教師陣容強大,學生中佼佼者甚眾,而穆木天依然秀於其中。他用法文寫的畢業論文《阿爾貝·薩曼的詩》,深得導師的好評。
在日本的那幾年裏,穆木天先後有過三位過從較密的朋友,那就是田壽昌(即田漢)、鄭伯奇和馮乃超。田壽昌似乎對穆木天改學文科有過影響。1924年在討論國民文學時,穆木天曾滿懷熱情地寫道:“共唱我們民族的歌曲吧!啊!伯奇呀!歌!歌!歌!”“‘民族魂’的真的歌,是永遠的青青長長的綠。”幾乎是與此同時,更準確地說,是在1923年進入東京帝大以後,隨著法國文學的潮流,穆木天又沉入了象征主義的世界。他如饑似渴地大量閱讀薩曼、魯丹巴哈、魏爾哈林、波德萊爾等象征派、頹廢派詩人的作品,在對祖國曆史的深深緬懷中,同時又在追求印象的唯美的陶醉,尋找著自己的詩歌表現形式,考慮著中國新詩應有的表現形式。正好,1925年馮乃超從京都帝國大學轉學到東京帝大,也正對寫詩感興趣,並想闖出條新路子。很快,穆木天和馮乃超就相識並成為知交。穆木天常到馮乃超所住的中國基督教青年會去。那裏是個微型的唐人街,有一個小小的圖書館,經常有一些來自國內的新書刊,還可以吃“中華料理”。穆木天和馮乃超經常在一起談詩,有時在他們的住所,有時在一家小小的音樂咖啡廳裏,似乎象征主義的音樂也能給他們某些啟發。
在1924年到1926年前後,可說是穆木天在詩歌創作和詩歌理論方麵思維極為活躍的時期,他陸續寫了一些帶有傳統主義成分的詩作,如《江雪》《蘇武》《心響》等,以及象征主義的《淚滴》《水飄》《薄光》《雨絲》《蒼白的鍾聲》等。在詩歌理論方麵他還在創造社的刊物上發表了《寫實詩歌論》《法國文學的特質》《維尼及其詩歌》等論文。特別是1926年3月刊登在《創造月刊》上的《譚詩——給郭沫若的一封信》,更是穆木天詩論中的一篇力作,被認為是“中國現代詩論史上的重要文獻”,是為“中國象征主義詩歌理論奠基”之作,是穆木天在對“五四”之後的新詩作品進行了深刻剖析的基礎上,對新詩歌的藝術特質和藝術美的問題進行的探索、思考和理論上的總結。
雖然穆木天一度沉溺在象征主義的世界中,但他心中的“世紀末的悲哀”和西方的“世紀末的悲哀”卻是完全不同的。因此,與此同時,他又是主張國民文學的。即使是那本被認為是象征主義的《旅心》集,穆木天也自認為其中“亦是隱含著亡國之淚”。在詩中他懷念著神州禹域光榮的曆史,想象著蘇武的堅貞、寂寞,呼喊著:“飄零的幽魂,幾時能含住你的乳房?幾時我能擁在你的懷中?啊!禹域!我的母親。啊!神州,我的故鄉。啊!幾時能看見你流露春光?啊!幾時能看見你雜花怒放?神州!禹域!朦朧的故鄉!幾時人能認識你燦爛的黃金的榮光。”麵對著“異國的榮華”,他卻魂係“故園的荒丘”。東京帝大畢業後,穆木天立即啟程回國。臨行前他把自己在創造社的工作交給了馮乃超。
1926年4、5月間,穆木天先在廣州中山大學任教。1927年4月他的詩集《旅心》由創造社出版部出版。詩集中。他把自己看作是“一個永遠的旅人”,吟詠著:“旅人呀!前進!對茫茫的宇宙。旅人呀!不要問哪裏是歡樂,而哪裏是哀愁。”這是穆木天詩歌創作第一個階段的結束,也預示了他在自己的生命旅途和詩歌道路上將永遠向前追尋。
新的旅途
1927年和1928年,穆木天曾先後在北京孔德學院和天津中國學院任教,但都不得其所。他感到自己的詩情枯竭了,寫不出詩來了,隻翻譯了紀德的《窄門》、維勒特拉克的《商船堅決號》等作品。
1929年夏,穆木天回到故鄉吉林市,在新成立的吉林大學任教並在毓文中學兼課。教學之餘他走訪了家鄉的許多地方,到過蛟河、敦化等地。他看到了巍峨險峻的老爺嶺、鬱鬱蔥蔥一望無邊的黃鬆甸,見到了奶子山黑油油的煤塊、長白山直徑五六尺的木材……這一切使他為家鄉山河的壯麗和寶藏的豐富讚歎不已,更使他對日本帝國主義的掠奪、封建軍閥統治的黑暗無比痛心和憤怒。於是,穆木天的詩情就像一顆在風中飄蕩的種子,一下子落入了適宜的土地,汲取了充分的營養,開始蓬勃生長。在1930年作的那首《寫給東北的青年朋友們》中,他呼喊著:“到處是民眾的苦難,到處是民眾的淒慘,朋友,睜大了我們的眼睛,睜大了眼睛看我們的目前。……看吧,到處是土紳土匪;看吧,到處是嗎啡鴉片;看吧,各地方的滿洲銀行……看吧,私販軍火的外國藥房;看吧,那些化裝的調查團;……看吧,是誰占領了吉長、吉敦鐵路,看吧,是誰釀成了本溪湖事件。朋友,這些事哪個不需要我們調査,朋友,這些事哪個不需要我們表現。……”這預示著穆木天的又一個詩歌創作高潮的到來。此時,他還翻譯出版了蘇俄作家賽甫琳娜的《維裏尼亞》和涅維洛夫的《豐饒的城塔什幹》等作品。它們屬於我國最早一批介紹蘇聯現實生活的譯作。
在吉林教書時,穆木天不僅課下在學生中宣傳進步思想和左翼文藝作品,而且每堂課開始的前十分鍾左右,他總要對時政抨擊一番,上至蔣介石,下到張作相,無不給予鞭撻,因而受到當局的注意。1930年年末,穆木天被吉林大學解聘,當時日本帝國主義並吞東三省的狼子野心已經是箭在弦上,於是他不得不與“煙霧沉沉的故鄉”訣別了。在離開東北的途中,穆木天寫下了《別鄉曲》《奉天驛中》《啊!煙籠罩著的這個埠頭》等詩篇,表達出心中的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