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著自己,下意識的就去看齊語晗,卻看見女生回避似的移開了目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瞬間迎麵襲來,直刻進他的骨子裏,冷得滲人的慌.
他突然就想冷笑.什麼秘密基地!什麼合影!全他媽狗屁!!!
心裏有什麼東西徹底碎了,他聽見自己冷到骨子裏的聲音:
“喲!這不是許揚麼!怎麼著,來追齊語晗的?你們還真有一腿啊!”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這樣說,可嘴上就是停不下來,生生的,說出刺人的話語.
許揚一怔,隨即便被他話語中的不懷好意給刺激了.正想發火了,卻看見齊語晗仿佛不相信似的看了米安一眼.然後眼中那一點點光芒也終於消失殆盡,斂了笑容,她又是那個淡淡然然的齊語晗.說出來的話淩厲而刻薄:
“我和他可不止一條腿.我們加起來一共四條腿.你小學沒畢業嗎!?數都不會數!”
米安還是冷笑著,也不開口,也不看她.隻是咬著唇,惡狠狠的笑.
齊語晗卻似乎都不大在意了,把相機收進書包,她不再看米安一眼,隻是對著許揚和何晏道:
“我們走吧.這裏空氣讓我悶得慌.”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徑直轉身離去.
小樹林又變回一開始的安靜.好像米安一直在這裏安穩的睡著覺,從來沒有人過來打擾過.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但終究,有什麼不一樣了.
少年失去力氣般的躺在草地上,聽著耳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望著頭頂漸漸沉下去的天色.終於,輕輕的,輕輕的,勾唇微笑.
心中有一塊地方漸漸脫離了他原來的軌跡,變得會疼痛,會空洞,會在乎,會不甘心.
隻是改變了這一切的某個罪魁禍首,卻也終於將要離開他.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幾十分鍾前,少時他們嬉鬧的笑語.隻是睜開眼,卻發現什麼都已經不在了.什麼都晚了.
少年米安悶悶的抱著頭,胸口有一處,終於痛的無法自抑.
齊語晗,齊語晗,
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
齊語晗和米安正式陷入絕交的境地,這是整個班上都看得出來的事情.雖然他們倆人都沒有什麼針鋒相對的過激反應,但倆人周遭的氣氛都明明擺擺的寫著‘絕交’這倆大字!
蘇止終於明白了這倆人的覆水難收,乖乖管好自己的嘴巴,也不敢再胡說了.隻是米大少爺上次打徐鳴那件事情可是鬧得人盡皆知,結果班上本來看不慣他大少爺的人竟然開始主動與他交好.女生那邊更是誇張,竟然覺得這樣的男生很有範兒,齊齊奉他為本班班草.這也算個意外之喜吧!
不過麵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喧鬧繁雜,少爺的表現一直都隻是淡淡的.
他現在已然學會了上課走神時,眼神不要往那個特定的地方瞟.
學會了不要總在無意間去追尋那個總在夢中出現的女生身影.
學會了當她從他身邊走過時,可以照舊若無其事的和身旁人嬉笑打鬧.
學會了,無視她和別人的歡聲笑語.
這些對於少年時期的他來說,其實都不難.隻是在某個午夜夢回時,會再看見她對著他微笑的模樣.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夢境是無法用人力去控製的.他便是在每個清晨醒來的瞬間這般告慰著自己,然後抱著頭,微微的苦笑.
期末考試的臨近,讓整個班都籠罩在一種愁雲慘霧的低氣壓下.班主任已經不幫他們補課了,畢竟作為班主任,他在期末實在太忙太忙.兩家父母也都明白,便都沒有強求.
隻是米安還是會在周末下意識的早起,這已成習慣,就如他的生命中已經印下那個叫做齊語晗的影子,洗都洗不掉.
當他得知自己和她唯一一點特別的牽係都這樣斷掉時,他隻覺得悵然.卻也無能為力,其實早在兩人開始冷戰時,所謂的補課就已經變得索然無味了.
他們除了必要的對話便不願再多開口.就連一旁的老師也能發現兩人之間的疏離,但出於一個老師的考量,他並沒有多問什麼.隻是由他們這樣去了.然後在臨近期末時,停了他們的特別補習,算是斷了兩人最後的一點聯係.
沒了補課,兩人的交集更少了.雖然同在一個班,雖然座位隔得並不遠.但齊語晗在盡量避免交集,而米安也無心去挽回什麼.兩人就真的這樣,漸漸的,淡了下來.
有了各自的朋友圈子,有了彼此都無法踏足的領域.然後在某一天回首去望的時候,才發現,你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的陪伴.
許婷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漸漸走入了米安的朋友圈裏,兩人從一開始的相互問好,客客氣氣的說話,到而今的打打鬧鬧,嬉笑怒罵.
米安在偶然回頭時,便發現身旁的這個長相可愛的小女生已成了自己的紅顏知己.
倒是蘇止挺樂嗬,總在私底下開玩笑:
“我說兄弟,你跟咱們婷婷什麼時候正式好上啊!”
少爺倒是沒多大反應,興許是聽蘇止這沒正經的話聽多了.再也沒有當初聽他說齊語晗時那種心跳加快,局促又惱怒的感覺.反而能鎮定自若的回嘴:
“我說兄弟,沒看出來,原來你還有幫別人牽紅線當媒婆的愛好!”
蘇止被嗆的哭笑不得,卻也不生氣,隻是湊了過來,笑眯眯的道:
“成啊,米安.您老現在可變的伶牙俐齒了.怎麼當年咱說齊語晗時,你就沒那麼反應敏捷了.”
蘇止果然二百五,一句話就觸了這位少爺的逆鱗.不過某二百五還沒啥自覺,因為米安在聽完他那句話後也沒有任何要發怒的征兆,甚至也勾唇笑了笑,不過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和和氣氣了:
“要不我現在抽你一頓,讓你看看我到底敏捷到什麼程度?”
蘇止正笑的歡了,一聽這話,笑容就僵在了臉上.看著眼前少爺的臉,終於明白自家兄弟正不爽著呢!便也老老實實的閉嘴,四周終於清靜了.
米安半眯著眼,餘光終於還是落到了那個少女的身上.她依舊低著頭,安安靜靜的看小說.旁邊站著許揚,靜靜的說著話.女生會偶爾抬頭,偶爾微笑.一如他們過去曾經曆的在小樹林中的每個午後一樣,隻是身旁的人已換成別人.
他冷冷清清的想著,然後終於能毫不在乎的輕輕微笑.
現在齊語晗和許揚的流言蜚語已在這個班上傳的沸沸揚揚.男生清俊聰明,女生有才有貌.這樣的搭配,就是誇成金童玉女也不為過.
何況現在每天許揚都在幫齊語晗補課,那般意圖明顯的示好,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程度了!
不過雖然緋聞傳得很厲害,當事倆人麵對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
每次有人問許揚他和齊語晗是什麼關係時,那個總是笑的燦爛的優等生會突然紅了臉,然後抿著唇淡笑不語.
而問到齊語晗時,女生卻是每次都會斂了笑容,然後立場堅定的答上一句:
“我們隻是好朋友.”
久而久之,大家似乎也都看出,所謂的流言蜚語其實也不過是許揚一個人的單相思罷了.
不過即便如此,許揚也還是不在乎.
他始終站在齊語晗身旁,有時隻是靜靜的看她讀書,有時會說說新聽來的好笑的冷笑話.總之,他一直陪在她身旁,不離不棄.
米安也在偶然間聽到過那些流言蜚語,但他明顯就沒有多大興趣.隻是剛開始時,心裏難免會有點別扭.可是漸漸的,別扭就成了習慣.
因為隱藏的太深,都忘了自己別扭的原因.
隻是少爺不知道的是,現在不僅流傳著齊語晗和許揚的八卦.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榮升為八卦主角,不過他的流言蜚語與齊語晗無關,他的緋聞女主角是自己的紅顏知己許婷婷.
不過少爺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乎,流言之所以稱為流言,不過是因為它不能成真罷了.在乎一些注定不能成真的話語,他不是吃飽了撐著麼!?
可是少年時期的米安實在太自信,他不懂,一些話說多了,就有成真的可能!
所以當他看見許揚牽著齊語晗的手時,終究明白.有些東西,已經徹徹底底的變了模樣.而有些失去,因為晚了一步,所以沒有挽回的可能.
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不過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少爺想起自己的東西還落在教室裏,便又匆匆跑回去取.這個時候,值日生應該還在教室裏,所以教室門也不會關.
隻是他沒想到,推開那扇虛掩的門時,看見的不是當天的值日生.而是齊語晗和許揚.
男生還靜靜的牽著女生的手,表情羞澀,卻明明白白的透著高興.而女生半垂著頭,似乎在羞澀,看不清表情.
米安隻覺得呼吸一滯,那邊兩人已經反應過來,迅速的鬆開了對方的手,心虛的表情已經把一切都寫得昭然若是.
少爺靜靜的呼吸,努力了好久才勉強讓自己的聲音像平常一樣:
“不好意思,打擾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無限曖昧的可能.就這樣讓眼前的少女蒼白了臉.
齊語晗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眼底深處是他看不懂的流光:
“你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唄.你們自己心裏明白,非要我挑明幹嘛!?”他聽到自己吊兒郎當的聲音,卻不知那個滿不在乎的笑是不是也那麼完美無缺.
“你給我說清楚,米安!你他媽的非要這麼陰陽怪氣才開心麼!?”齊語晗第一次在他麵前蹦出國罵,顯然已經怒到極致.她身旁的許揚似乎也有些擔心,小心翼翼的道:
“算了.阿晗.”
便是這個稱呼,讓他已經平息下來的心又開始波濤洶湧.
微微勾唇,露出一個冷笑的弧度,他道:
“怎麼著?就算我不小心打擾了你倆的好事,你也沒必要惱羞成怒啊!真他媽內分泌失調了是吧!!”
“你夠了啊!米安!”許揚終於看不過眼了,但畢竟是品學兼優的資優生,到底也隻能這樣狀似凶狠的威脅一句.米少爺卻隻是滿不在乎的笑,吐出來的話語越發刻薄難聽:
“怎麼著?這還不是你老婆了,就上趕著來打抱不平了!?我看你倆幹脆在一起得了,也不用這樣遮遮掩掩的偷雞摸狗呢!”
“我倆在不在一起好像不關您老人家的事吧?”齊語晗似乎又找回了冷靜,恢複到了她慣有的那種淡然,說話不帶一個髒字,卻殺傷力極強.
“同學之間要互相友愛,我關心關心不好麼?”少爺早已在和她的眾多口舌對戰中找到經驗,回起話來也是殺人不見血.
“當然好.不過我倆關係貌似還沒好到能和你掏心挖肺的程度吧.許揚,你呢?”
“我也沒有.”好不容易能在他倆之間插上嘴,許揚趕忙答道.心中的怪異感卻越來越強.看著自己身旁這對針鋒相對的少年男女,他竟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危機感.
“怎麼著?這樣的遮遮掩掩?你倆還真有一腿啊!?”米安笑的漫不經心,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似乎自虐般的想得到一個答案,肯定或者否定,他隻有親耳聽見她說,才能放下心來.
可是麵對他的步步緊逼,女生似乎也被逼到了忍耐的極限.沉默了片刻,她才揚起唇,意義不明的笑:
“是啊.我喜歡許揚.”
這句話讓在場的兩個少年都愣住了,許揚似乎不敢相信似的,向來談笑自如的聲音都開始因緊張變得結結巴巴:
“阿晗,你…你說,你喜歡我?”
米安想回答說你聽錯了,但臨到嘴邊的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隻能在心裏默默的期望女生的否認,或者半咬著唇角笑答一句:我開玩笑的.
但事實上,齊語晗隻是點了點頭.雖然弧度較小,可那表示肯定的頷首卻終究已經說明了太多太多.
然後許揚認認真真的看著女生的眼睛,想確認最終答案那般的定定瞧著.最後終於燦爛一笑,在米安眼前結結實實的擁抱住了齊語晗.
“我也喜歡你,阿晗.”少年的聲音透著喜意,卻透不進米安的心底.
他隻覺得心裏空空落落,胸口被挖走一塊,空空蕩蕩的疼.
在1995年的最末尾,十二歲的米安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而那一個平平常常的冬日夜晚,
有人夢中伊人成真,握住自己那一方小小幸福.
有人心底明月已碎,在寒冷的冬夜碾轉醒來,枯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