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許箏趕緊搖手否認,語氣急切,姿態窘迫.臉卻成了熟透的蝦子!
陳峰一直在一旁默默看著,看到這時終於憋不住了.一揚唇,便是大笑出聲.同時嘴上還不饒人:
“許箏!瞧你丫那傻樣兒!”
許箏本來就窘迫,被他這樣一鬧更是無地自容.惱羞成怒的便衝上去要打他!
陳峰又豈是那麼好抓住的,滑溜的簡直像個泥鰍.兩人一路打鬧著,瞬時便跑進了主屋.
齊語晗看著他們的打鬧歡樂,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出個笑.
再看了一眼那些成片成片的木蓮樹,她不再留戀,進了主屋.
推開那扇虛掩的門後,她才發現那是和外麵完全不同的世界.裏麵喧鬧熙攘,男男女女都端著精致的高腳杯.影籌交錯間,完全不是符合一個初中生該來的場合.
這是和她過去完全不同的世界,紙醉金迷,虛掩熱鬧.
可而今,她的一隻腳踏入,似乎也被這些黏稠的虛迷浮華粘住了腳步.再也再也,掙脫不開.
自那次宴會後,齊語晗慢慢和夏小川他們相熟起來。
而隻有走近了才發現,他們其實都是好相處的人。會沒事開個玩笑,並不過分,也不惹人厭煩。
他們身上並沒有那些世家子弟的紈絝氣息,反而都算平易近人。
許錚對她很好,好的幾乎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老人家是什麼心思。但是齊語晗卻一直懵懵懂懂。
也許是逃避,也許是不想承認,但也許是早已心有所屬。
總之她對許錚的態度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帶著淡淡的疏離,透著默默的防備。不遠不近,琢磨不透。
許錚倒是對她更有興趣了,每天就纏著人家,嬉皮笑臉,無所不用其極,讓熟知他的人大跌眼鏡。少爺也依舊我行我素。
可是齊語晗就像一個久攻不下的碉堡,他再怎麼努力,也隻是徒勞。
總之日子就這樣平淡如水的過著,變故來臨的時候,卻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齊語晗最近就感覺到她媽有些不對勁,出去的次數明顯頻繁了,而且臉上皮膚明顯比從前有光澤了。不再是那種蠟黃蠟黃的憔悴,而是白裏透紅的健康。
就好像她媽終於從她爸那個陰影裏走了出來,一下子又恢複到當年光鮮高貴的時候。
她雖然心底隱隱疑惑著,但到底還是高興。也問過她大姨幾次,但大姨總說沒什麼。
時間久了,齊語晗便沒注意了。
她現在剛剛融入新的生活,夏小川許錚他們很是風趣幽默,生活也比從前精彩。空暇時,她偶爾也會去學校的音樂室,彈彈鋼琴。
年華若水,轉瞬即逝。
一眨眼,她和夏小川他們已經認識半年多了。
許錚對她的示好一直被她故意忽視,說不清為什麼。她總是對許錚的感覺淡淡,反而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停靠在夏小川身上。
她喜歡他肆意奔跑的模樣,仿佛能抓住全世界的速度,總是讓她莫名心動。
可是她也不會忘記夏小川身旁一直存在的女生姚舒。那是個如白天鵝一般高傲美麗的女子,總是仰著她優雅的脖頸,微笑的時候疏離卻迷人。
那樣的女生總讓她自慚形穢。但她也許忘了,在此以前,她本也是高傲而無憂的女子。
是什麼東西改變了她?她不想去想,也不想弄清。
總之,齊語晗在北京度過了她雖然憂鬱卻很是精彩的大半年。
在又一個冬天來臨的時候,她媽告訴她,她要結婚了。新郎是她以前的老朋友,一個官二代,有權有勢,還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兒子。
齊語晗沒有想到變故來的這麼凶猛,也沒想到她媽能夠這麼快就忘了她爸。
可是有什麼辦法了,一個被判了刑沒有將來的人,誰又會願意一直等待?
不能怪老媽,她這樣想著,淚還是一直不停的流。
她又想起她家還沒出事時,她爸說等她長大以後,不需要靠著爸媽的時候,他就帶著他媽去旅遊。
兩個人,走遍全世界。一路走,一路看,把最美的風景都記錄在眼底。
那是多麼美好的誓言啊?為什麼就是不能實現了呢?
她有些悲傷的想著,聽見她媽在門口叫她。
今天要去見新爸爸,而她也不能掃興。
齊語晗怔怔想著,跟著媽媽出了門。見麵的地方是北京挺有名的一家私房菜館,齊語晗跟著她媽進了包廂。第一眼看見的人不是他的新爸爸,而是許箏!
她怔了怔,有些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個男人溫溫和和的聲音:
“來了吧。快進來坐。”
齊語晗完全怔住,許箏卻已經反應過來,指著齊語晗,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他爸:
“你二婚對象不會是她們吧?”
“怎麼說話的呢!?”男人有些不快的蹙眉,轉眼看著齊語晗母女還是很和善:
“這孩子欠管教。是我的疏忽,你們別管他。”
“我操你大爺的!你他媽才欠管教了!!”許箏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說話的語氣沒有絲毫友好的意思。
“許箏!你小子又皮癢了是吧!!”男人也怒了,咬牙切齒的瞪著許錚,很有威懾力的模樣。
許箏卻絲毫不害怕,隻是冷冷看著那個他叫做爸爸的男人,冷笑道:
“我告你許國平,你他媽敢動我一下,我就敢叫爺爺打死你!”撂下這句話,他又轉眼看向齊語晗兩母女,目光在齊語晗媽媽的身上停住,讓人莫名膽寒:
“就憑你,也想進我們許家門!回去照照鏡子吧!!”說完,他就轉身出了包廂。再也沒有看齊語晗一眼,他摔門的動作瀟灑有力。直把他爸氣的跳腳:
“你他媽這兔崽子!!”
齊語晗和她媽媽已經完全不知道反應了,男人又嘀咕了一句,總算回過神來。然後不好意思的對她們笑笑,溫言細語道:
“你們別理會他。他從小就這臭脾氣。被我爸慣壞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回頭我就抓他回來給你們道個歉。”
“不用不用……”她媽趕緊擺手,男人也就是這樣一說,後來再也沒有說過。想來還是這二婚對象比不過自己的親骨肉。
這頓飯吃的氣氛尷尬微妙,可是好歹還是確定了她媽和許箏爸的關係。
那男人除了在自己兒子上沒有維護過她媽,其他的方麵都還好,對她媽也不錯。所以齊語晗算是放下了心。
隻是想到許箏,心裏還是免不得忐忑。看許錚今天的表現,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隻是不知道夏小川會不會也和她絕交了!?
抱著這樣微妙的心情,齊語晗迎來了第二天。
奇異的是,今天許箏沒來上課。夏小川他們對她還是一如既往,沒看出有什麼改變。齊語晗在放下心來的同時,又不免有點兒緊張。
忐忑又心虛的過了一天,下午的時候齊語晗拒絕了夏小川一起回家的請求,獨自去了校內琴房。
這裏除了特長生,一般很少人來。所以對她來說也算是一個比較隱蔽的休息放鬆之地。
她在無人的琴房裏彈了一首《卡農》,歡快的曲子,也讓她心情稍微放鬆了一點。
正想撐個懶腰時,肩膀卻被人一把搭上。
她一驚,差點叫出聲來!回頭才看見是許箏,沒穿校服,英俊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
她怔了怔,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見許箏問道:
“你會彈鋼琴?”
“嗯。”她下意識的應了個單音節,看著少年微抿沉默的唇角,突然有些害怕。
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來緩和氣氛,許箏又開口了:
“你媽真的要和我爸結婚嗎?”
這個話題有點怪異,可此時的齊語晗卻覺得肩頭驀然沉重。想到媽媽昨天雖然含蓄卻明顯幸福的笑容,她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動作輕微,卻是肯定的意思。
許錚又看了她一會,然後避開目光,他開口,聲音還是淡淡:
“那這樣說,你馬上就要成為我妹妹了?”
“嗯。”女生還是機械的應著單音節,胸口的地方有點堵塞。
“呐,齊語晗,那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喜歡你呢?”少年的聲音那麼不鹹不淡,雲淡風輕。卻沉重的讓她幾乎負荷不過來。
齊語晗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默默的看著眼前介於男人的英俊少年,沉默不語。
許錚也很好耐心的等著她的回話,他其實並不是那麼好脾氣的少年,可是對著眼前的人,他似乎總是不太像他自己。
他靜靜想著,終於聽見女生的回答。她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溫溫柔柔的低啞,可是卻不是他最想要的那個答案。她說:
“對不起,許錚。”
對不起,到頭來,她也隻有這三個字可以送給他。
雖然早就料到結果如此,他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覺得心口灼痛。
可他是許錚,天之驕子一般的許錚。就算痛苦,就算脆弱,也不能輕易示人的許錚。所以他隻是淺淡的笑,再說出來的話語還是像過去一般的溫柔好聽:
“記得你今天說的話。齊語晗,我們絕交了。”
這是他最後對她說的尚存溫度的一句話,此後,他對她,隻有冰冷和狠厲。
而當年那個似乎真心愛著她的少年,似乎也在那一天,慢慢死去了。
“後來的事情,應該不用我多說了。你自己也想得到。”夏小川在述說完回憶後,淡淡說下這幾個字,卻讓米安覺得胸口驀然疼痛。
他靜靜看著夏小川,後者正在抽煙,吞雲吐霧的模樣,瀟灑中顯出了幾分憂鬱。終究還是忍不住心底盤旋不下的擔憂,他問他:
“她這幾年怎麼過來的?”
“你說怎麼過的?”夏小川發出一聲嗤笑,狠狠吸了口煙,才道:
“許錚那丫是個嚴重的偏執狂。他不準她交朋友,不準她出去玩。又記恨她媽插足做了他們家的第三者,死命的整她們母女倆。阿晗在學校除了我就沒朋友了。你能想象得到那是種什麼滋味吧!?”
說到這,他似乎也有些煩悶。狠狠掐滅了手中的煙,他靜靜看著米安,眼中含著冷嘲的意味:
“其實我也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當年你和阿晗的那點事,當年她都和我說了。雖然有點晚了,但我還是想說一句,你他媽真不是個男人!!”
米安聽完卻是不怒反笑,靜靜看著夏小川,他冷嘲道:
“你又很算個男人麼?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說著,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姚舒。
夏小川被他這樣一激,臉色就完全沉了下來。護著姚舒,他看著他,有些發怒的前兆。但終究還是沒發作,他隻是淡淡道:
“也許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我還是想說一句。你要是有辦法就幫幫阿晗吧。這些年,她太苦了……”說到這,他似乎有些說不下去,半天才有些悲涼無奈的道:
“反正,我話就說到這裏。聽不聽隨你吧。”說著,他已起身。帶著姚舒,攜手離去。
米安看著他們的背影怔怔良久,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感覺,隻是火燒一般的疼。
他有些煩悶的抽出一根煙來,點燃吸入,看寥寥煙霧升至空中,升至眼前。
恍惚中似乎又出現了那個女子的臉,溫溫婉婉的悲傷,有些倔強,卻更是動人心弦。他深深吸氣,待到濃烈的煙霧吸入肺部,似乎也把那個女子牢牢抓在手中。
可是終究也是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尼古丁的麻醉讓他沉溺其中,但心底最珍惜的那個人,其實已經不是他的了。
他微微歎氣,縈繞在心底夢回深處的名字終於喃喃叫了出來:
“齊語晗……”
齊語晗,你知不知道,那個叫做米安的少年真的後悔了。
齊語晗,你聽到他的懺悔了嗎?
齊語晗,親愛的。
我隻敢這樣在心裏在無人的地方默默叫著你的名字。
假裝你一直都在,假裝你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