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總有許多我們無法控製的變數,痛苦而決絕,卻終究是無法擺脫。
也許多年以後,我們也會感謝那些劫難與痛苦。
感謝它們曾賦予我們的傷,讓我們漸漸學會殘忍和長大。
——題記
許錚把齊語晗送到A大校門口時就離開了,臨走時,還不忘提醒她: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把轉學手續辦好。我先回趟北京,回來的時候希望你已經把事情辦妥了。”
“知道了,哥。”女生默默答著,有些懨懨的下車離開。
她一直往前走,從沒回頭。所以她不知道,她名義上的哥哥怔怔看了她很久,終究也隻能無奈歎息,驅車離開。
回到寢室的時候,寢室沒什麼人,隻有閨蜜周悅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專業書。
見她回來了,頭也不抬,隻是含著譏諷的問道:
“怎麼著,把你家夏少爺伺候好了?”
齊語晗沒有精力理會她,隻懨懨的應了個單音節,便爬床睡覺。
周悅聽見動靜,抬起眼來。看她這幅模樣,有些被嚇到了:
“怎麼了!?姓夏的欺負你呢!?”
“沒。”她倦怠的回答她一個字,已經拉高被子,要睡覺了。
“那你怎麼這幅樣子!”周悅卻是不依不饒了,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硬要從她口中得到個答案。
齊語晗無法,隻能如實回答道:
“遇見許錚了,他讓我回北京。就這樣。”
“你答應了?”周悅明顯很忌憚許錚,聽見他的名字,整個人的氣勢就弱了下來。
“不然呢!還能怎麼樣?”她有些自嘲的笑著,把頭捂進被子裏,聲音悶悶的發出來:
“讓我睡會。下午的課幫我簽個到。”
“哦。”到頭來,周悅也隻能這麼悶悶的應著單音節。霜打茄子般的歎著氣。
齊語晗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她有些悶,剛想下床就覺得頭重腳輕。聽見周悅的聲音:
“幫你打了飯來。番茄炒雞蛋。”
“哦。謝謝。”有些感激的應了一聲,她撐著昏昏沉沉的身子下床洗了把臉,才覺得頭腦清醒了些。
坐在位上吃著飯,她開了手機,沒料到竟有一條短信。打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她愣了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查看短信內容,竟是姚舒發來的。上麵隻有短短的一句話,卻幾乎可以把她打入地獄:
你快來,夏小川出事了!!
她有些不懂出事是什麼意思,可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的碗已經‘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裏麵的飯粒灑了一地。
同寢的幾個姑娘都注意到她的失態,不免有些但心的問她:
“語晗,你怎麼呢……”
“沒。”好半天,她才找回知覺。然後手忙腳亂的回撥那個短信號碼,偏偏那邊總是無人應答。
她突然害怕的無以複加,抓著手機拿著包,就衝出了宿舍。也不管後麵一聲高過一聲的擔憂呼喚。
她隻是一路狂奔著,想找到那個給了她生命陽光的安靜少年。
“夏小川,夏小川……”不顧男生宿舍看門大爺的阻攔,她一路狂奔,跑到了夏小川的宿舍門口,拚命拍打著門,希望那張熟悉的臉會突然出現。
散漫又漫不經心的對著她笑,微微有點無奈的道:
“幹嘛啊?這麼大呼小叫。”
可是開門的不是夏小川。
賀年有些驚訝的看著站在門口的狼狽女生,說話都有點兒不利索了:
“語晗,你怎麼呢?”
“夏小川回來了沒?”她大口喘著氣,這句話倒是說的很清晰。
賀年愣了愣,已經下意識的回答道:
“還沒呢。出什麼事了麼!?”
“沒事。”那一瞬間,齊語晗失望的無可複加。聽見賀年擔心的追問,終究也隻能勉強擠出個笑容,淡淡回答他這兩個字。
賀年卻明顯不相信,追問著想要再問個答案。女生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賀年怔怔的看著女生離去的背影,心裏的不安慢慢擴大了陰影。
齊語晗離開男生宿舍後,稍微冷靜了一點。
姚舒隻是說夏小川出事了,沒說具體出什麼事。也許沒什麼大不了,是自己緊張過頭了!畢竟現在許錚也離開T市了,應該不可能找夏小川的麻煩!
想到這,她心中稍安了點。但擔心的感覺卻還是沒減退半分,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纏繞其中。
她笑自己疑神疑鬼,又撥了個電話給姚舒。
這次電話倒是很快被接通了,聽見姚舒微微嘶啞的聲音傳來時,她的心不可避免的沉了下去:
“夏小川,出什麼事了?”
“一時說不清。”那邊似乎慌了手腳,好半天,才低啞的道:
“你先過來吧。”
“你們在哪?”她真怕聽見與醫院有關的字眼。
但好在姚舒並沒說這些,她隻是略微憔悴的道:
“派出所。”
你們去那幹嘛!?她滿肚子疑問,但終究還是沒問出來。隻是掛了電話,便匆匆往那邊趕。
到了派出所,老遠就看見姚舒神情恍惚的站在門口。沒有一點平時的校花範兒,眼睛都是紅腫紅腫的。
心中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齊語晗趕緊快步跑到她麵前,第一句話就直奔主題:
“夏小川了?”
“在號子裏。”姚舒明顯哭過一場,聲音都是沙啞的。
齊語晗卻有點沒反應過來似的,木木反問了一句:
“什麼號子裏?”
姚舒這回算是有了反應,冷冷抬起頭,她看著她,眼神狠厲而決絕:
“我說他在大牢裏。大牢你懂了吧!?”
姚舒有些歇斯底裏,她卻終於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女子憔悴不堪的麵容,她似乎終於意識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怔怔的看著她,她的聲音幾乎都有些失真:
“為什麼會在牢裏?出了什麼事麼?”
“不知道。”姚舒卻隻是冷冷的回她三個字,有些不悅的瞪著她,她終究還是把她知道的消息全部都告訴了她:
“那些人說他涉嫌一起貪汙犯罪。不由分說,就把我們帶到了這裏。然後,我被放出來了。小川進去了。”
“貪汙犯罪!?”齊語晗完全的莫名其妙,愣愣的問了一句:
“小川怎麼會涉嫌這個!?”
“我怎麼知道!”姚舒明顯煩了,冷冷瞅著齊語晗,她說話也毫不客氣:
“我叫你過來,是讓你一起想辦法的!不是讓你在這裏嘰嘰歪歪的問東問西。你要想不出辦法,就給我趁早滾蛋!”
“我……”齊語晗被她說的臉色蒼白。看著眼前高傲美麗的女子,終究還是悶悶咽下了那口氣。她輕聲開口,有點兒無奈:
“我去問問我哥。”
“哼。”麵對她的示弱,女子卻隻是不屑的冷哼一聲。
齊語晗也沒在乎,隻是快速撥通了許錚的號碼。
電話沒響幾聲就接通了,出乎意料的許錚在那邊的聲音很是冷淡:
“語晗,你要是想讓我幫夏小川,就趁早死了這條心。”
齊語晗一愣,沒有想到許錚會說這樣的話。下意識的就問道:
“哥,小川出什麼事呢?”
“哦。原來你還不知道啊?”那邊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片刻又接著說:
“不知道也好。反正,你別插足他的事。”
“到底怎麼呢?”齊語晗有些緊張,聲音也不由加大了一點。心底不好的預感已經越來越濃重。
許錚對她這樣的語氣明顯不滿,頓時聲音就冷了八度:
“齊語晗,誰給你這膽子在我麵前大呼小叫的!!”
女子已經徹底不耐煩了,卻偏偏還要努力忍耐著電話那頭的計較。好半天,她才輕輕開口,聲音完完全全的示弱,帶著輕微的撒嬌語氣:
“哥,你就告訴我吧。夏小川究竟怎麼呢?”
許錚當然知道她這些彎彎道道,但明顯也被她這樣的語氣取悅了。聲音就不由自主的放柔和了一點: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爸犯了事。被抓進去了。一堆的情婦老婆也全部受了牽連,蹲進去了。我估摸著,他這次也逃不了。”
“你早就知道了?”聽著他這麼淡淡然然的語氣,齊語晗不免有些咬牙切齒。
許錚卻似乎沒聽出她的怒氣,照舊難得溫和的道:
“沒。我也是這次回來才聽到消息。好像中央對這次的行動很是看重,全都是秘密進行,瞞了不少人。不過,看來這次,他們家是真的要倒台了。你最好別管這事……”
還沒聽他說完,齊語晗就狠狠掐斷了電話,然後直接關機。
許錚都這樣說了,夏小川家肯定是難以翻身了。
她有些煩悶,突然又想起那一年的父親。也是這樣,洶湧而來的變故,讓人措手不及。而一夜之間,似乎什麼都改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驕傲公主,而是一個貪汙犯的女兒。
四周都是無止無盡的嘲笑聲,一個個都在笑她從天堂掉到地獄。
而那些她自以為是愛她的她愛的人,其實都是一場幻夢。
是她的自以為是,讓她陷入了那麼不堪的境地。
她似乎又有些被過去的夢魘纏繞,有些煩悶的搖了搖頭,便聽見姚舒的質問:
“許錚怎麼說?”
“夏小川家裏犯了事,他爸媽已經都進去了。這次他爸惹的事似乎很嚴重,中央已經有人下來了。小川應該也是這個緣故,才被抓進去的。”
她淡淡說著,有些疲憊。
姚舒卻徹底發作了:
“那怎麼辦?他會不會被判刑啊?許錚肯幫他嗎?”
齊語晗被她尖利的聲音吵得頭痛欲裂,並沒有回答她。姚舒卻更歇斯底裏了:
“你他媽倒是說句話啊!”
“你閉嘴!吵什麼吵!!”齊語晗終於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一句話吼得姚校花徹底失聲。
大概是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姚舒不免有些害怕。但骨子裏的驕傲讓她始終不肯示弱,隻是放低了點聲音,卻依舊高傲:
“那你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齊語晗有些疲憊的閉上眼,頭很痛,心髒那個地方也不好受。終究她也隻能閉了閉眼,淡淡道:
“我們先回去吧。站在這裏也不是個事。”
姚舒冷哼一聲,雖然沒讚同她的話,但也明白現在也隻能這樣了。
隻是小川,小川,你千萬別出事啊。
第一次兩個算得上水紅不容的兩個人攔了一輛的士,一起回了學校。
一路上都是無言以對,兩人隻是各自看著窗外的景色。為同一個男子,不得安懷。
齊語晗在宿舍要關門時,趕了回來。
一回來自然遭到宿舍姐妹的輪番詢問,可她實在倦怠的厲害。便隻敷衍著說沒事,簡單梳洗了一下,直接爬床。
寢室幾個姐妹雖然擔心她,但看她這幅要死不活不想多說的模樣,也知道現在還是讓她休息的好。
齊語晗躲在被子裏,卻怎麼也睡不著覺了。
腦海裏回蕩的是許錚說的話語,不能翻身,是不是就代表夏小川也可能會被判刑。
一想到也許有這種可能,她就覺得心髒痛的厲害。
可偏偏終是無法解脫,她深深吸著氣,從掛在床腳的包裏掏出手機。
手機屏幕一片黑暗,想到那位遠在北京城的爺被她掛了電話的那副閻王臉。她竟有小小的快感。
雖然明知道惹怒了許錚對她百害無一利,卻還是忍不住挑釁,忍不住小小的反叛。
也許是她骨子裏那個驕傲倔強的靈魂還沒有被完全泯滅。可是這般的執著的保持自己那一點點驕傲,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麼多年的磨礪和打壓,她不是早就疲憊不堪,看清楚現實了麼?
失去了庇護的齊語晗,小小的驕傲其實那麼不堪一擊。
明明已經想通想透徹了,但為什麼還是要那麼辛苦的去維持!?
想到這,她自嘲的笑了。
摁下手機的開機鍵,她知道現在的許錚應該是沒有心情再打她的電話。那麼是不是可以好好安靜一會,找一個人靜靜的聊會天,去分散心髒已經難以負荷的疼痛?
可是直到開了機,她也不知道該找誰。
通訊簿上就那麼幾個名字,少的可憐。翻過來覆過去,也不是能好好和她說話的對象。
所以,而今的齊語晗,果然是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場麼!?
她怔怔歎息,唇角自嘲的弧度越發擴散了。
想了想,還是打算把手機關機。好好的睡一覺,明天還有夏小川的事情等著她來操心。
可是手指剛觸碰到關機鍵,手機就震動了起來。來電顯示上麵是米安。
她怔了怔,想直接掛斷。可是手指在那個按鍵上遲疑了,又徘徊了,終究還是沒摁下去。
手機還是不屈不饒的震著,她想了想,終究還是摁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