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我才明白,每個人的青春,都將慘烈落幕,歸於虛無。
——題記
葉子謙死了,頭顱失血過多而死。
救護車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救了,蘇漠卻還是固執的要把他送到醫院搶救。直到收到那張薄薄的死亡證明書後才呆滯般的愣在當場。
聞訊趕來的葉家夫婦沒有來得及看自家兒子最後一眼,急急忙忙趕到後看到的便隻有呆滯的蘇漠和那一份太過輕薄的死亡證明書。
自家好好的一個兒子,前幾個小時還在和他們說話嬉鬧。隻是出去了一會,那些笑語都還沒消散,怎麼突然就沒了呢?
林未央接受不了這巨大的變故,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葉書記的承受能力比妻子強一點,卻也渾身哆嗦著,不敢置信的反反複複確認證明書上的姓名,希望著那不過是醫生弄錯了名字。自己的兒子還好好活著,驕傲又放肆,卻足夠本錢張揚一世。
他明明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多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他去體會。怎麼這才一下子,就什麼都沒了呢?
葉述的手哆哆嗦嗦著,直到醫生把他帶進搶救室,看見病床上躺著的那個少年後,他才崩潰一般的哭了起來。
年過半百事業有成的男子,此時卻痛苦的用手抱著頭,哽咽的不能言語。就像個小孩,哭的那麼心酸驚慌。而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養了那麼那麼多年的寶貝卻是睡著了一般,除了臉色青白,明明和平時並無二致。
可他再也不會醒來,再也不會有點傲氣卻帶著撒嬌的叫他老爸。再也不會得意洋洋又故作不經心的說自己得了什麼獎項。再也不會在父親節或他生日時別扭的送上一個小禮物。
他看著他,從那麼一小點,長到而今如此模樣。
翩翩風度,放肆張揚。
他明明是世間最好的兒子,最好的少年。
可這一秒開始,下一秒結束。
世間再無葉子謙。
這滾滾紅塵,浮華世界。
我最摯愛的兒子,你都還沒來得及去看,就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
你甘心麼?子謙。
你醒來啊。子謙。
醫院依然吵鬧,不少人來來往往。
蘇漠感覺到有人在朝著她怒罵,也有人不斷的推搡她。似乎有淩厲的廝打落在她的身上,但她始終隻是固執的站在急救室的門口。
似乎隻要這樣站著,那個高傲的少年就會從那一端走了過來。嘴角揚起不可一世的輕笑,放肆張揚。
他手中的體溫還殘留在她緊握的手中,那些粘膩的濕意參雜著鮮血獨有的芬芳,像是在提醒她,他其實並未離開。
依舊好好在她身邊,放肆張揚。
而下一秒,他就會再出現,勾著唇,笑得不可一世,卻是她最為迷戀癡迷的好看模樣。
蘇漠用力的閉緊眼,睜開時,那個少年並未出現。隻有一張張慘白憤怒的臉不斷閃現在她眼角膜間,然後她突然就痛得站也站不起來。
最後是怎麼離開醫院的,她並不清楚。恍惚間,就像在做一場不真實卻醒不來的噩夢,回過神來時,眼睛裏出現的是溫斯年疲憊又焦急的臉。
他淺薄的唇一張一合,叫的全是她的名字。可她一點也不想再聽了,伸手推開他,她說:
“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溫斯年並沒有回話,隻是固執的重新抓起她的手。男子手上的體溫是和那個少年完全不同的溫潤,所以她幾乎是被燙著似的甩開,聲音也開始歇斯底裏:
“都說了叫你滾,你聽不懂嗎!?”
“阿漠,你別這樣……”男子的眼神似乎越發悲傷,再次抓起她的手,力氣大的讓她根本無法掙脫這種禁錮。
她突然就絕望了起來,用力掙紮著,依舊甩不開那樣的禁錮。所以她隻能從喉嚨裏發出嘶嘶的叫喊,仿佛疼得厲害,卻是人類最本能最絕望的反應。
“求求你了,你別這樣……”溫斯年幾乎哭了出來,隻能用全身的力氣去抱緊眼前像個瘋子一樣的少女,卻還是溫暖不了她瑟瑟發抖的身體。
好不容易,女生終於不再掙紮,隻是身體還抖得厲害,仿佛不能抑製一般,她手腳抽搐的厲害,臉上神色卻似乎還算平靜。
靜靜看著擁著她的男子,她的聲音似乎從喉頭裏擠了出來,幹澀的厲害:
“求求你們了。我消失好不好,你們把他還回來。”
“……”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好不好。把子謙還給我,把他還給我啊……”
“阿漠,你不要這樣。你清醒點好不好,葉子謙死了,他死了……”
男子終於也忍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大聲吼了起來。但那個女子卻隻是表情漠然的看著前方,就像一個沒了靈魂的玩偶,聽不見任何聲音,也再也沒有力氣去做任何反應。
“阿漠……”男子隻能徒勞的叫著這個名字,仿佛這是一場深遠的救贖。但被叫的人始終隻是缺乏反應的怔怔看著前方,不發一語,表情漠然。
最終,他還是被她打敗。
悲傷的沉默下來,靜靜看著已經癡了的少女,他良久也不曾說話。而蘇漠安靜乖覺的就像已經死去一般,留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但溫斯年依然摯愛著她這個模樣,緊緊將她擁進懷裏。他驀然笑了,是那種有些病態的瘋狂笑容:
“阿漠。你隻有我了。他們都不在了,你又隻剩我了。”
“……”
“我們會好好在一起。我會好好的對你,我們會有共同的小孩,可以一起撫養他長大,你教他畫畫,我教他練字。我們會看著他結婚生子,活到七老八十最好。”
“……”
“阿漠,他來不及實現的東西,我都會替他實現。所以,你看看我吧。”男子的聲音慢慢哽咽了下來,但另一端始終是缺乏反應的沉默。
他其實明白,她已經再也不會去回應他了。
她已經,把他列入了拒絕的名單裏。哪怕他再努力、再用力,她的眼裏也再也不會有他了。
隻是也許,那個少女早已去了自己時光夢境的另一頭。
那裏有個少年言笑晏晏,眼眉驕傲,低眉垂首間,皆是最美好的樣子。
可她是否知道,他也在這裏。
等了她,很多年。
溫斯年有些受不了的閉上眼,眼眶很熱。
他想嘲笑自己的煽情,勾了唇,才發現要笑已太難。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連如何笑,都已經忘記了。
溫斯年把她送回家後,終於還是離開了。他還有許多事要去處理,他不能一直在這裏陪著她。走之前,他看著那個呆呆的少女,終於還是忍不住叮囑:
“阿漠,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女生還是不說話,不言不動的模樣,乖巧的讓人心驚。但他的確無法一直陪著她,所以隻能又徒勞的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