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睡一下,有什麼事和我打電話。”
“……”
“阿漠,你要好好的。”男子說到這裏,似乎也倦累的厲害。一雙清潤的眼裏都透出幾抹血絲,但女生看也不看。
他輕輕歎了口氣,手機又響了起來,鈴聲催魂似的,一陣一陣。他知道自己必須得離開了,還有那麼多事等著他解決,她可以逃避,而他不能。
微微閉上眼,他終究還是伸手摸了摸一直呆滯女生的長發,溫柔的一塌糊塗:
“那我走了,阿漠。”
自然是沒有人回應的,空蕩的房間裏隻有他自己的歎氣聲。空落、寂寥,最後歸於虛無。
溫斯年走後不久,蘇漠終於有了反應。
她起身梳洗,給自己挑了那件她最喜歡的衣服穿好。站在鏡子前,裏麵的女子蒼白如鬼魅,而後微微勾唇,揚起笑容。低眉落眼間,皆是自己也不複熟悉的景致。
拿出手機,給陸小年撥電話。響了很久,那端才接通。但卻良久也沒人說話,隻聽見他急速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邊。
蘇漠陡然就覺得全身都不舒服,雞皮疙瘩不受控製的起了一身。可她還是開口說話,聲音不顫不抖:
“你出來吧。我有話對你說。”
“大胖,我……”
“出來。”
冷冷的語調過後,是他輕淺的歎息,隻一個字,卻驀然讓她心髒揪緊:
“好。”
說完這句,兩人又約好地方。因為陸小年現在還算是個嫌疑人,不敢去太公眾的地方,隻能去杜家名義下的一家飯店。
兩人約好時間地點後,便各自掛了電話。蘇漠卻發現自己的手實在抖得厲害,差點連手機都抓不穩。
但鏡子裏她蒼白的麵容依舊鎮定,和她不斷顫抖的身體形成了兩個可笑的極端,諷刺至極。
她默默看了一會,片刻,便勾著唇冷冷笑了起來。隻是眉眼間那點悲傷決絕,如影隨形,襯著她清冷的麵容,顯出幾分鬼魅之態。
將一把尖利至極的刀收進包裏,她對著虛空開口,如此鄭重其事:
“子謙,你等著我。”她輕聲說話,像是情人低語,嘴角那個笑容竟是越發詭異了幾分。
到了飯店的時候,陸小年早就在那等她了。他要了個豪華包廂,鋪著厚厚的絨毯,金碧輝煌,卻襯著少年憔悴不堪的臉色,極致的反差。
蘇漠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發呆。門被推開時,幾乎是下意識的瑟縮,一雙圓圓的眼睛神經質的盯著門口,受驚動物似的反應。
看見蘇漠時才安定下來,但片刻眼中又燃起兩簇火。幾步衝了過來,他隻是下意識的叫著她的名字:
“大胖,我……”
他的話語被她眼中的那些森冷的寒意刺得戛然而止,訕訕的閉上嘴,他眼底的那些光似乎也黯淡下來。
蘇漠隻是冷冷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徑直走了進去。陸小年把包廂門關上,跟著她走了進去。
兩人相對坐著,卻是誰也沒有開口。蘇漠抿唇低著頭,而少年則是臉色慘白的看著她,眼底下的黑眼圈深重而明顯,襯著他蒼白如紙的麵容,單薄的讓人覺得可憐。
過了好久,少年才遲疑著開口,把麵前的茶杯推了過去,聲音是刻意討好的小心翼翼:
“這個是雲南普洱茶。你愛喝的吧。”
他推茶杯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上她的,女生頓時像是被蟄了一口搬得甩開,動作誇張的讓他心底那點點希望也冷成灰燼。
陸小年覺得嗓子有些堵,看著眼前滿臉防備,神色清冷間還帶著恨意的女子,他覺得自己疼得幾乎要死掉,所以隻能徒勞的開口,卻是語無倫次:
“大胖,對不起,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我知道這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但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這樣。”
“……”
“我那天喝了酒,神經特別興奮,好像一點點刺激都經受不了。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情就都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想的……”他說到這裏,似乎也真的痛苦到了極致,五官都扭曲成一團,連聲音也在發抖。
但被他傾訴的那個女生隻是怔怔的看著前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什麼都沒看。
陸小年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了。那些失控的情緒折磨著他幾欲發狂的神經,臉上淚在放肆,卻絲毫勾不起最愛那個人一眼回眸:
“大胖,我要怎麼做啊。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看我一眼,你才能原諒我……”他嚶嚶哭著,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終於讓她清冷的瞳仁裏印進他的身影,可她隻是怔怔看著,驀然勾唇,揚起一個詭譎淒厲的笑容:
“你要我原諒你?”
“是……”陸小年下意識的答著,心底似乎已經有了預感。
果然下一秒,女生就放肆笑起來!突然伸手,她手裏握著的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刺得他眼睛生疼:
“那你把他還給我啊!那你去死啊!你去死啊……”她歇斯底裏的吼著,刀子直直向少年刺了過去。
而少年沒有躲避,隻是緩緩閉上眼,嘴角甚至還勾起了個淡淡的笑容。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給你。
少年怔怔想著,感覺她手臂帶著的風,透著蒼涼的味道,孤注一擲,決絕、亦是淒厲。
死在你手上,也是好的吧。
至少,你就再也不能忘了我呢。
陸小年緩緩想著,竟還有種解脫的感覺。下一秒卻聽見利器落地的聲音,而後是女生失控的哭聲,歇斯底裏,彷徨無助。
“小年,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子。小年……”她哭叫著他的名字,而他隻能怔怔的看著她。
心髒那個地方很痛很痛,痛到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隻能瑟縮成一團,好抵消一點那幾乎虐殺他的痛覺。
而眼前的女生一開始叫著他的名字,後來翻來覆去,便隻叫那一個名字。
子謙,葉子謙。
到底是要多深重的愛,才會叫的那麼淒厲決絕。連他,幾乎都感同深受。
最終,兩人是在倉皇間各自離去。
沒有告別,亦不需要告別。
蘇漠回到家的時候,就接到陸小年的短信,隻有短短十個字,卻讓她驀然疼痛。他說:你放心,我會幫你懲罰他。
她看著那蒼白的幾個字,心裏驀然就疼得厲害,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仿佛,她所有的淚,都已隨著那個少年的逝去,一起埋葬。
在那場落雪的冬日裏,隨著雪花,消散於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