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頑強的漏網之魚還沒死。

一步,兩步,三步。

他緩慢後退著,盯著前方。

越是這種活到最後的,危險性就越高。那種東西通常還保持著人類的智力,也同時有種吞噬活物的渴望,因而變得格外狡詐,擅長潛伏和偷襲,是最難對付的一類感染者。

身後有人受驚踉蹌了幾步,撞在什麼發出一聲悶響,頭頂的陰影間那蟄伏不動的黑影猛然一躍,貼著艙壁朝他飛竄而來!

“上尉小心!”阿徹衝上前來將他猛然撞開,和那鬼東西纏鬥在一處,梅杜沙一個箭步上前抓起它一腳踹到牆上,手中冷焰精準噴去。

煙霧中那團黑影貼著牆滑了下來,在地上抽搐了幾下。

這麼弱?不對勁。梅杜沙眯起雙眼,感到詭異。

“控,控製住了麼?”一個年少的醫療兵顫抖著問。

“控製住了,好險,差一點我們都要交待在這。”阿徹擦了把汗。

梅杜沙揮開麵前彌漫的冷霧,朝那一片白茫茫中看去。

那團剛才襲擊他的黑影還在地上蠕動著,向前伸著一隻瘦小的手,拚命抓撓著,似乎還有著強烈的求生欲。那隻手的手腕上,係著一個什麼亮閃閃的東西。

梅杜沙怔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探照燈照去,終於看清了那隻手的主人。

那是……一個孩子。

一個叫薩珊的男孩。九年前和他一起加入敢死隊的時候,才七歲大,但現在不過十六。他是個孤兒,但嘴很甜,總會跟在他屁股後麵叫著“哥哥”,哄得他心情很好,每餐都會把自己的軍糧配額分給這孩子一半,將狹窄的敢死隊隊員睡眠艙騰出一點空位給他。

薩珊……Sunshine。

像他的名字一樣,薩珊會在地獄裏憧憬太陽,他還記得,五年前他從敢死隊離開的那一日,薩珊抓著他的衣角,問他的話。

他問他,是不是將來有一天能來接他,去看一看聖比倫帝國高塔上的風景,那上麵有個灑滿陽光的空中花園,他想去看一看。

他答應了他,卻食言了。

就像十五年前,他遺棄了基蓮一樣,把他遺棄在了這個地獄。

梅杜沙眼底血紅,向前走去,彎下腰,握住了那隻手。

“上尉!”阿徹驚喝,“危險!”

“啊……噫噫……”男孩淺色的眼眸望著他,眼底掙動著渴望,晶瑩的淚水從他的眼眶裏淌落出來。梅杜沙捧住他的臉,拇指輕輕刮去他的眼淚。男孩張開了嘴,似乎想與他訴說什麼,可他的嘴角卻朝兩邊分裂開到了耳際,構成一個詭譎而猙獰的笑,嘴裏噴吐出猶如吸血鰻狀的長條觸須,閃電一般襲向他的麵門。

“上尉!”阿徹大吼,“那已經不是你認識的人了!那是它的陷阱!”

觸須齊齊撞在梅杜沙同時舉起的防護盾上,他將冷凍槍的槍口瞄準男孩,一秒也不曾遲疑,拉開了槍上的氣閥。

冷霧彌漫,火焰噴射,他的陽光在一瞬間消失在黑暗裏。

梅杜沙伸出手,將麵前男孩的屍骸擁入懷裏,而他便在他的手中崩塌下去,也變成了一片漆黑的灰燼。

隻有一個裝著一枚小小的玻璃瓶還留在掌心,是男孩手腕上係著的。

瓶內,一枚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