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衍微笑示意,然後轉頭對妙雯道:“我與唐姑娘四處走走,你不用擔心,先回殿中去吧。”
妙雯有些猶豫,見雲芯向她點了點頭,才一臉擔心地向殿內而去。
舉步而行,兩人肩並肩走在密集的雨幕中,輕微的“劈啪”聲,在綢傘上輕快的跳躍,眼前一片迷茫,濕潤的空氣,帶著微鹹地氣息,撲麵而來。
兩人走了一段,卻沒有一個人開口。雨越下越大,可雲芯身上卻未有半點沾濕,反倒是聶衍,半個肩膀都被雨水淋透了。看著這個男子,當初,如果一沒有他的拒絕,今日她早已成了他的妻,相夫教子,安穩度日,自然也不必在這皇宮之中顛沛流離,無所適從。
“聶公子。”她忽然停下腳步,握住他執傘的手,向他的方向微微推了少許:“天氣寒涼,小心身體。”
他轉頭看著她,想到第一次見麵,她的驚訝,她的期盼,她的快樂……那時候,如果自己娶了她,今日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呢?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從見她第一麵起,就喜歡上了她,說她淡漠,其實她比誰都熱心,說她柔弱,她又比誰都堅強,說她冷情,她卻比誰都要重情。
“無妨,我身體向來康健,淋些雨不會有大礙。”說著,又將傘向她的方向挪了一些。
雲芯見他這般堅持,也不再多說,垂下頭,繼續向前走去。
蒙蒙的雨霧中,皇宮的琉璃碧瓦,也變得模糊起來。
聶衍開口道:“我剛從濟州回來,皇上任命我為吏部尚書,我……明日上任。”也不知為什麼說這一番話,聶衍忽然覺得腦子有些混亂。
雲芯淡然一笑,接口道:“那雲芯就提前恭喜公子了,能得到皇上的重用,日後定然前途無量。”
聶衍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終是什麼都沒說。
其實,他剛才說那一番話的本意,隻是想告訴她,今後或許還有見麵的機會。可是後來一想,即便能夠見麵,又能如何?聽皇上說,下個月就要冊封她為雲妃,自己心中的這份感情,還是早早收起來的好,否則,一旦越陷越深,害的人就不止他一個人了。
眼睛看著前方,執傘的手穩如石柱,雨幕中瞧不見他的樣子,唯有一雙眼睛,明亮灼目,他刻意帶著一絲欣喜的口吻,對她道:“聽說下個月你就要被冊封為妃,我也提前恭喜你,願你與皇上幸福美滿,恩愛永久。”
不知為何,聽到幸福美滿和恩愛永久這八個字時,雲芯竟覺得有些諷刺,恩愛……永久……帝王之愛,真的可以長長久久嗎?這也是她一直在想的,可不論怎麼想,都想不出答案。
“有什麼難事,可以來找我。”他飛快地看她一眼,別轉開視線。
“聶衍。”她鄭重喚他:“當初,是你主動放棄……放棄我的嗎?”
料不到她會如此問,一向鎮定自若的聶衍,眼中竟現出一絲慌亂。隻不過他掩飾地很好,不仔細看,定是要被他瞞過了。
“唐姑娘,我……沒錯,是我主動放棄的。”
“可是,我不信公子會因為朱琳一句話,就不分青紅皂白,給雲芯安上那樣一個羞恥的罪名?”她仰頭看著他,不放過他眼中任何意思情緒。
聶衍依舊穩穩抓著傘柄,眼神再也沒有出現過波動,好似一切都理所當然,沒有其他原因,“沒錯,當初是我魯莽,今日,在這裏給姑娘賠不是了。”
雖然早知會這麼說,但親耳聽到,卻仍舊有些不能釋懷,雲芯望著腳下深深淺淺的水溝,悠然道:“既然過去,就不必再提了,真真假假,也無甚關係……”
“姑娘可曾恨我?”聶衍問道,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也是他最害怕知道的。
“沒有。”雲芯沒有細想,便會道。
心中終於釋然,本以為,她會對他恨之入骨,是他親手葬送了她的希望,如果恨他,也是理所應當的,聽到她這一聲“沒有”,他長久煎熬著的心,終於回歸了寧靜。
“其實,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一切照舊,此時此刻,你便已是我聶衍的妻了。”隻可惜,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