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暖洛步出曾母院子,朝曾府大門行去,未行數步,便聞身後傳來林氏之聲。

“洛兒,洛兒!”林氏壓著嗓子,聲音中的慌亂卻依舊明顯,宛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寧暖洛的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見寧暖洛回頭,她忙快步上前。“洛兒,我知你為二弟婚事心焦,此事是家中對不住你,你且耐著性子等等,待兩年後你出宮,或時機成熟,你亦可在主子麵前求個封賞,咱們還是和和氣氣一家人。”林氏喘著粗氣,拉著寧暖洛的手說道。

原本,寧暖洛見林氏追出,心中尚有一絲感動,待聽完林氏所言,這份感動猶如被狂風摧殘的花朵一般,變得複雜起來。

“林姐姐,不必再說,我與曾家緣分已盡。我該回宮了,不宜再耽擱。”寧暖洛看著林氏,頗感無奈道。

林氏卻不理解,將寧暖洛的手攥得更緊,更是扶著寧暖洛的耳朵,自顧自說道。“你怕今日之事二弟會責怪你?哎呀,無妨,老夫人並未如何,隻是覺得愧對你又不好向晚輩低頭,故作姿態罷了~”

寧暖洛嘴角微抽,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想來是自己平日過於乖巧,林氏至今還以為自己言行反常是因不能嫁給曾謫夏。

見寧暖洛沉默不語,林氏以為自己說中了她的心事,便繼續道:“我與你講,楚國公主與二弟的婚事已然是板上釘釘,日後將軍府封侯,你也必是侯府貴妾,身份同樣尊貴。”

“此事尚需看楚國的意思,僅憑他們兩情相悅,楚國豈會將唯一的公主嫁與啟國一個將軍。”寧暖洛疑惑道。

“嘖,你就是太執拗了。我再告訴你,楚國公主已經珠胎暗結了。”林氏又壓低聲音道。

“什麼?有什麼了?”寧暖洛問道。

“誒呀!”林氏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什麼?姐姐慎言,這話可不能亂說!”寧暖洛震驚道。

“你小聲些,二弟親口所說豈會有假,此事沒幾人知曉,我告訴你是想讓你看開些,莫要與家裏人作對,日後同在一個屋簷下,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林氏安慰道。

寧暖洛還未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隻是連連點頭。

亂世之中,啟國雖為勇武之邦,但地處苦寒,糧草不濟,無法持久戰,如今各國企圖圍剿啟國,啟國隻能事事謹慎,多些謀劃。

若此事屬實,啟國便有了更多談判的籌碼,隻要方法得當,不僅東陵三城無需割讓,就連奴隸也可扣下。

寧暖洛心中暗喜,曾謫夏這樁婚事當真是利國利民的大喜事!

如此一來,寧暖洛反倒有些同情楚芊芊了,尚未過門就遭此算計,也不知日後會不會後悔。

說起來,寧暖洛對楚芊芊是頗為欽佩的,身為公主卻能忍受邊境之苦,且有領兵作戰之勇,絲毫不遜色於男子,隻可惜眼光不佳。

寧暖洛思忖著自曾府出來,一路疾馳,直至宮門即將下鑰之時才趕回宮中。

如今,她任職司寶司掌珍一職,主要負責東六庫寶物的出納、維護等事宜。

然而,她入職時間尚短,司寶司還有另一位掌珍,以及典寶、司珍各兩位,人手充足。再者,司寶司乃三司六院中油水最多的一處,寧暖洛入宮三年便達到了常人一生難以企及的高度,自然會遭人嫉妒,所以入職大半年以來,她一直處於被架空的狀態,並未承擔實質性的工作。

如此一來,她便有大半時間可以繼續留在重華宮侍奉麗妃,平日裏也依舊住在重華宮的屋子裏。

麗妃是趙子捷的生母,亦是寧暖洛的恩人。若非麗妃收留,寧暖洛恐怕此時還在永巷最狹窄之處,替宮人漿洗衣服,稍有不慎便會遭受嬤嬤的責罰。

寒冬臘月,那小小的身影凍得手腳通紅,卻仍要跪在雪地中挨藤條板子。

世人皆言,永巷是個吃人的地方,隻聞有人進去,卻從未見有人出來。寧暖洛是第一個,不僅如此,她還將好姐妹洛笙也一並帶了出來。

寧暖洛永遠記得,離開永巷來到重華宮的那天,她是何等歡喜,隻覺得那宮牆之間的天空愈發廣闊了。

寧暖洛也曾問過麗妃娘娘,為何點名要她,麗妃隻是微笑著,並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