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之內,麗妃麵色蒼白如紙,側身臥於軟榻之上,雙眼微閉,宛如沉睡的仙子。
小宮女手捧草藥,如雕塑般侍立在旁。寧暖洛一進來,小宮女便如受驚的小兔般,急忙屈膝行禮。
寧暖洛微微頷首,接過藥碗,小宮女便如魚入水般,懂事地退下了。
不多時,麗妃悠悠轉醒,見到寧暖洛,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不是說明日要與楚國使者一同狩獵,由捷兒陪同嗎?為何你先回來了?”
寧暖洛將麗妃扶起,笑著答道:“殿下不放心娘娘,遣我先行回來了。”說罷,她轉身將桌上的藥端起,“來,娘娘該喝藥了。”
麗妃喝了一口,擺了擺手,“放下吧,這藥喝不喝都一樣,本宮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娘娘,您要保重身體,其他的事,殿下自會處理妥當。”
“且不說別的,楚國公主和曾將軍的事本宮知道了,知道你對曾謫夏是有感情的,若不是如此,以你的聰慧,怎會冒險來求我們讓你一同去行宮。本宮知道,你是在為日後的婚事做打算,可對?”麗妃看著寧暖洛,眼中滿是疼惜。
“娘娘明鑒。隻是......”寧暖洛話未說完,麗妃便接口道。
“若你對曾將軍有意,本宮可去求皇上,將你賜給曾將軍,隻是正室之位就......不過聽說楚國公主從小在軍營長大,後宅之事她必定不如你,掌家之權握在手裏,你便不會吃虧。”
“多謝娘娘厚愛,與曾將軍相識之時尚且年幼,豈會懂得何為喜歡,而今見將軍與公主這般恩愛,方知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又怎敢去橫生枝節。”寧暖洛道。
麗妃眼中閃過一絲寂寥,猶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轉瞬即逝,她語重心長地說:“你能如此想甚好,你較本宮當年更為豁達......”
“現今你於司寶司舉步維艱,本宮知曉,不妨就繼續追隨捷兒吧,我觀你比書遠更似子房,你在他身側我也能安心些。”
“娘娘,奴婢才疏學淺,實難與書遠大人相較。”
“本宮觀之並不差於他們,就說上次,若非你提出‘春守秋戰’之策,捷兒方能製止趙子旭貪功冒進,未中羌國圈套。依我之見,此次獲勝你功不可沒。”
“那是殿下睿智。”
主仆二人有說有笑,終於哄得麗妃將碗裏的藥全數喝下。
寧暖洛將麗妃娘娘安置妥當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寧暖洛初到重華宮時,隻是藥房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宮女,每天和洛笙一起埋頭在藥房裏,忙得不可開交。
起初,她並不知道為什麼每天熬製的湯藥像流水線一樣源源不斷,直到太醫頻繁出入,她才知道重華宮爆發了疫病,麗妃娘娘也不幸染上了病。沒多久,疫病在重華宮迅速蔓延,皇上下令封鎖重華宮,染病的宮人被打入冷宮聽天由命。
一時間,麗妃娘娘身邊連個照顧湯藥的人都沒有,寧暖洛和洛笙自然而然地承擔起了照顧麗妃飲食起居的責任。
後來太醫來得越來越少,隻是把藥放在宮門口,其他的事情都要靠寧暖洛和洛笙來做。趙子捷倒是經常來,但是也隻是隔著宮門問候,不敢違抗聖旨。
時光匆匆,三月有餘,麗妃的病情終於有所好轉,主仆三人的關係也愈發親密無間。
疫病消散,麗妃身子大好後,寧暖洛二人便留在麗妃身旁,侍奉左右,從昔日的四等宮女搖身一變成為一等貼身宮女。
誰料重華宮剛有起色,就有人按捺不住,竟敢在麗妃娘娘的飲食中下毒,幸而寧暖洛及時發現,娘娘中毒不深,方才保住性命。
舊疾添新毒,麗妃之軀已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趙子捷與寧暖洛苦尋多日,終將下毒之人鎖定在昭儀殿。
韓昭儀乃帝側舊人,且為大皇子楚子旭之姨母。人贓俱獲之際,隻差當庭指證,然楚子旭率軍凱旋,啟帝以國事為重,暫且擱置此事。
前朝後宮風雲詭譎,啟國內外交困,稍有不慎便有傾國之虞。
寧暖洛回想今日林氏所言,將所思所慮寫成密信,傳予趙子捷。
次日,趙子捷傳出口信,圍獵已罷,楚芊芊執意要寧暖洛陪同前往城中四方館小坐,責令寧暖洛即刻出宮伴駕。
寧暖洛不明就裏,何以偏是四方館。
四方館於九州各國皆有,本不足為奇,奇就奇在四方館內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出入此間者,非各國往來之商賈,即各學派之論者,彼等在此談書論道,互通消息,乃九州唯一可不論國籍、言論自由之地。
此類所在,向來不歡迎女子,楚芊芊來此,寧暖洛自是心生疑慮。
寧暖洛隻得易裝改扮,孤身前往四方館,一路尋思楚芊芊此行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