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落日消逝在香港(6)(2 / 3)

“京士!”

陸京士連忙答應,急趨床前,於是杜月笙兩眼直望著他,淡然一笑說;

“趁此刻我精神還好,我要和你談談,怎麼樣辦我的後事了。”

屋裏的人聽了齊齊的一震,孟小冬頭一個痛哭失聲,但是她立刻便掏出手絹掩住了自己的嘴。姚玉蘭、杜維藩等人也在吞聲飲泣。

陸京士則將悲哀壓在心頭,他說不出話,於是點了點頭,表示他在凝神傾聽。

杜月笙望望陸京士,又看了啜泣聲中的妻子、兒女一瞥,他神情肅然,語調十分平靜、低沉,很像是他在談著別人的事情。

“此地是香港,不是上海,我們在這裏算是做客,所以喪事切忌鋪張,”頓一頓,杜月笙又說:“從移靈到大殮,前後絕不可以超過3天。我去的時候就著長袍馬褂,這是我著了大半輩子的衣裳。”

陸京士依然還是隻有點頭。

“不過有一件要多用兩鈿的事,我那一口棺材,”杜月笙頓了一頓,然後加以解釋地說:“這並不是我死要出風頭,一定要買口好棺材,而是我不要葬在香港,‘樹落千丈,葉落歸根’,活的時候我因為這個斷命氣喘毛病,到不了台灣,死了我還是要葬到台灣去的。將來反攻大陸,上海光複,再把我的棺材起出來,我請你們帶我的屍骨重回上海,落葬在高橋,我出世的地方。”

話說多了,有點累乏,杜月笙歇了一陣,才繼續交代陸京士,他先自嘲地說:

“我一生一世,過手洋鈿何止億萬,一旦兩腳一伸,我隻要你們在這件事上完成我的心願,讓我多用兩鈿,其餘的事一概從簡。頂要緊的是要記得我們正在落難,凡事切忌招搖,免得給別人批評。所以不論開吊、出殯,絕對不許再擺什麼場麵,你們要是不聽我這個話,那就不是愛我,反倒是在害我了。”

接下來,他又再三叮嚀,遺體大殮以後,移靈東華三院的義莊,因為華東三院主席是杜月笙的老朋友、老搭擋,早年相幫他聯絡法國佬,擔任翻譯的李應生。李應生是廣東人,離開上海後業已僑居在香港多年,他在香港有勢力,足以保護杜月笙靈柩的安全。

關於遺囑的擬訂,財產的分配,杜月笙反倒僅隻約略的指示了幾項原則,然後他說:

“後天晚上,京士你邀錢三爺、金先生、顧先生、開先兄和采丞兄,到這邊來便飯,就煩你們6位,先來商量一下。”

從這一天開始,杜月笙集中心智,一一安排他的後事,對於妻子、兒女、至親好友,乃至於服侍他的傭人,每一個人他都分別的有所交代,但是由於人太多,要說的話一時說不完,杜月笙隻好利用他有限的精力,說一陣,又瞑目休息,養半天神,等到精神體力,稍微恢複,他又掙紮起來再說一兩句,因此,有人一次便聽完了他的諄切囑咐,有人則一等再等,將分為許多次所說的話,總加起來,才知道一件事情,一些叮嚀。家人、親友眼睛紅腫的,穿梭般來往於杜月笙的病榻之前,看他說幾句話都如此吃力,卻又一心急著要多講些,回想他揚威滬上、縱橫香港……一幕幕的撼人心弦往事,念及人猶是也,而洛鍾將崩,於是,一離開他的房間,竟無不淚流滿麵,放聲一慟。

8月6日下午7時,錢新之、顧嘉棠、金廷蓀、吳開先、采丞和陸京士,在客廳裏屏卻諸人,密商杜月笙的遺囑。6個人一邊用飯一邊長談,當時杜月笙還在房間裏醒著,他頻頻關照不許任何人闖進去,打擾他們6位的談話。

陸京士首先發言,他報告杜月笙這幾天裏所關照他的各項原則,他並且透露,當他在台北接到香港方麵“病危速來”的電報,即已知道杜月笙的後事必須及早安排,他曾在一日之內訪晤了洪蘭友、陶百川、劉航琛、王新衡和呂光,向他們請教如何辦理杜月笙身後事宜。這時,他把這5位杜月笙知已友好所提供的意見也逐一的加以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