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曉牧說每天夜裏接我上樓的時候,樓道裏的燈修好了。我夜半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睡了,他睡得總是很早,或者說他的生活很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他去了哪裏,我並不知道。而我是做什麼工作的,他也從未問過。偶爾會在枕頭上,冰箱上甚至馬桶蓋上看見他貼的便簽紙,畫一個小笑臉,寫一句溫馨的祝福。於是,我總是盼望夜裏十二點的到來,因為,那是我的職業操守,十二點之前生意必須停止。我開始盼望回家了,原來總是在馬路上一個人晃蕩的影子開始盼望回家了。或許,曾經清冷的屋子終於有了家的味道吧。
四
我被噩夢驚醒,大聲地喊叫,身體蜷縮成一團。曉牧衝進來,慌張地問我“怎麼了?櫻櫻,你怎麼了?”我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眼淚稀裏嘩啦地流下來打在他溫熱的胸膛。這個夏天是炎熱而且潮濕的,我們擁抱在一起,卻忽略了我隻是穿了單薄的睡衣,而曉牧隻穿了一條短褲。那些莫名的曖昧的情愫就像小蟲子一樣爬滿了我們彼此的心頭。
曉牧的唇壓上我的臉頰,然後將眼淚舔舐殆盡。他在我的耳邊輕輕地呢喃“櫻櫻,不怕,不怕。”
我告訴曉牧,我總是做噩夢,所以才喜歡夜半回家,至少這樣即使被噩夢嚇醒,睜開眼睛籠罩在四周的不是漆黑的壓抑也便緩解了一些恐懼。
他叫我傻瓜,說以後有他在,我就永遠不用再害怕。依偎在他結實的胸膛裏,我漂泊的心終於靠岸。曉牧,是這個夏天上天對我的恩寵。
曉牧是年輕的孩子,他青澀的身體在我的身上耕耘。我知道,他是第一次,他的小笨拙讓我有些愧疚,內心裏長出生生的疼痛。於是,我引領他,帶他衝上天堂。他小獸一樣地低吼,他說,櫻櫻,我愛你。我,哭了。
曉牧安靜地躺在床上,從我的煙盒裏拿了一支中南海,點燃。我以為他會遞給我,因為我從未見他吸過煙,卻見他嫻熟地放在自己的嘴邊。他伸出胳膊試圖抱住我,我卻推開,看著他像個老練的男人一樣的表情,我突然怒火中燃了,我感覺自己被騙了。
我想,我必須讓他離開這裏,離開我的生活。因為,我知道,我已經愛上他,可是這怎麼可以呢?
我說:“滾!”
他笑了一下,說:“一直忘了告訴你,我叫查曉牧。”然後,起身穿衣服。這句話,我沒有聽懂,隻是或許已經不重要。我蜷在被子裏,聽著客廳裏收拾東西的聲音,然後是關門的聲音。我,放聲痛哭。
五
真沒想到,那個男人是個畜生。他向我撲過來的時候,我看見那雙淫邪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的衣服撕裂。我想掙紮,卻徒勞,剛剛他給我的飲料裏放了催情藥。我的思維開始混亂,我的眼前出現曉牧的笑容,他對我說,櫻櫻,我愛你。
醒來的時候,我的頭還很疼。看見自己躺在昨夜房間裏的床上,一絲不掛。我驚覺地坐起來,一幕一幕斷斷續續映上腦海。隻是,和曉牧的歡好是此時拚命出現的影像。我看見桌子上放著菜,分明是曉牧的手藝,旁邊是曉牧留下的信。他,當真來過。
曉牧起初接近我是個陰謀,他爸爸在外麵包二奶,他決意報複。私家偵探給了他,我和他爸爸在豪華公寓裏嬌笑對飲的照片。於是他走進了我的生活。當他把與我上床的手機視頻播放給他爸爸的時候,他爸爸竟然是一頭霧水。於是,真相大白天下。他的爸爸就是查爾斯,我的一個客戶而已。
我的工作就陪客人看房子,作為房子的一個道具,和家具沒有什麼區別,讓客人看上這座房子就是我的職責。客人或買或租,達成甲方的利益最大化,我便從中介公司拿相應的提成。客人的小費我大多不要,因為生意過後,我便不想再與他們有任何瓜葛。我以為,我隻是出賣我的智慧,這樣的工作,沒有什麼不妥。
這次,卻碰上這麼禽獸的客人,還好,曉牧救了我。
曉牧說,他是真的愛上了我的。隻是,覺得虧欠於我,他這麼齷齪的人根本配不上我。再見,或者不見,一切隨緣。
我換了房子,找一份文職的工作,開始全新的生活,生活規律,笑容溫暖。某些個夜晚,還是會被噩夢驚醒,想著,曉牧或許就在我的門口,我還有什麼要害怕呢?再見,或者不見,一切隨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