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梁秋寒第三十次來這家小飯館,還是坐13號桌。他來了一個月,每天一次,在傍晚,固定的時間。服務員穿著紅色的工作服,在胸前繡一朵嫩粉的荷花。他衝她微笑,湊過去念她工牌上的名字,薑寶姿。他的臉離她的胸很近,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乳香。她的胸很飽滿,如欲飛的鴿,一旦放開就會輕而易舉地飛進你的心裏。
梁秋寒是儒雅的男人,膚白,帶無框眼睛,手指修長。他沒有點菜,隻說,要你推薦的就好。結果,一葷一素,一飯一湯。營養搭配,僅僅花了28塊錢。他結賬,拿出一遝嶄新連號的一百塊,抽一張遞給薑寶姿,說剩下的給你,不用找零。薑寶姿微微地笑了,是從沒有過的從容。
對,梁秋寒來了三十次,隻坐那個位子。本來小飯館生意並不興隆,而十三又是不吉利的數字,所以,這個座位少有人問津。很顯然,他是衝著這桌的服務員。這個,明眼人都知道,自然薑寶姿也知道。起初,薑寶姿是不自在的,可是梁秋寒卻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和其他客人並無什麼不同,隻是態度更溫和一些,還有就是他會叫她的名字,薑寶姿,語句柔軟。
二
是梁秋寒送她整套的寶姿化妝品的時候,薑寶姿才知道她的名字和這麼頂級的品牌是相同的兩個字。這樣一套瓶瓶罐罐被世間很多女子仰慕著,渴望而不可及。而這以前她也隻用三塊五一瓶的麵霜,還舍不得用,每次隻擦一點點。
當然,見宋家寶的時候,她會把自己擦得香香的,然後問他,喜歡嗎。宋家寶木訥地笑笑,說,喜歡。宋家寶是薑寶姿的丈夫,結婚2年。和大多數鄉下人一樣,經人介紹認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收了宋家一萬塊的彩禮,薑寶姿成了宋家寶屋裏的人。
洞房花燭夜,宋家寶的表現出奇的好,這讓薑寶姿了解了做女人的百般好處。
新婚兩個月,宋家寶就離家去城裏的車行打工。而這整整兩個月,近乎夜夜笙歌。星火燎原之時,薑寶姿總是不停地問,宋家寶你是不是很愛我,是不是?宋家寶總是不答,他的唇舌在她的身體上蛇一般的遊走,那些愛正被用身體證明著,證明著,直到薑寶姿的呻吟聲蓋過那個問句。
半年,薑寶姿問宋家寶,你到底回不回來。宋家寶支吾著說,城裏的錢比家裏好掙呢,你知道給你家的彩禮是借了債的。薑寶姿就不說話,掛了電話。
後來,薑寶姿一個人拎著行李就進了城,目光凜冽。沒有人知道這個婆娘到底哪裏搭錯了線。而在此之前,薑寶姿去過的最繁華的地方不過是鎮上,過七夕節的時候,買過一件大紅的胸衣。那件胸衣二十五塊錢,是店裏最貴的一件,掛了很久都無人問津。要麼是因為太貴要麼是因為那款式。大紅,細帶,有蕾絲的花邊。薑寶姿買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是她編了一個月的草帽所得。結果,就在轉年的春天,她穿著那件胸衣成為宋家寶的新娘。
薑寶姿,想要,愛。
三
當薑寶姿香噴噴的如盛開的桃花一樣站在宋家寶麵前的時候,宋家寶愣了。
薑寶姿撲過去銜住宋家寶的唇,說,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宋家寶的臉頰就濕了,是薑寶姿的眼淚。那是一個長久的親吻,周遭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都與他們毫無瓜葛。
宋家寶呆呆地站著,滿是機油黑乎乎的手張著,如一隻被做成標本的鳥。他的眼神如此的茫然,仿佛一切已經生疏,他已忘記麵前的女子是他新婚的妻。
當晚,薑寶姿和宋家寶就住在車行裏。溫習著新婚夜的種種,從地上到車上。薑寶姿從包裏拿出一張桃紅色的床單鋪將下來。所到之處,愛火蔓延。薑寶姿不停地問,你是不是很愛我,是不是?宋家寶仍是不答,他的唇舌在她的身體上蛇一般的遊走,他用身體不停地證明著,證明著那些愛,直到薑寶姿的呻吟聲蓋過那個問句。
薑寶姿去餐館當服務員,宋家寶繼續在車行工作,卻少有見麵。宋家寶總是推說忙。薑寶姿提出去外麵租房子住,宋家寶卻不答應,說各自都有宿舍住,租房子不是要白白花錢嗎。結果,薑寶姿在宋家寶的吻裏淪陷,終究無話可說。她的身體很潮濕,卻在冬日裏被冷卻,打了一個徹骨的寒顫。
隻是,那以後,薑寶姿的心裏就像長了草一樣,葉子有鋸齒的藤蔓植物,糾纏著,癢著癢著就有了疼。
四
然後,薑寶姿想起了隔壁家的春桃姐。
春桃姐是從鄰村嫁過來的女子,丈夫叫孫長柱,所以村裏人都叫她長柱媳婦或長柱嫂。隻有薑寶姿叫她春桃姐,從她嫁進門開始,她就叫她春桃姐。她看見她端坐在喜床上被來看熱鬧的年輕男人調笑得滿臉緋紅,便迎了上去,道一聲,春桃姐,你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