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發白的油菜地,再繞過村鎮,騎了大約有三四十裏,三人來到一座小山腳下。
家裏阮員外在房內看書,夫人走過來坐在旁邊,說道:“夢雄,這個孟蠡,你覺得怎麼樣?”,阮夢雄放下書,看著她,“菲兒,你想說什麼?”“你覺得他人品怎麼樣?”“很好啊,相貌萬裏挑一,人也誠實,不愛顯擺,心性至純,怎麼啦?”“香兒今年十六,也不小了,上次吃喜酒,人家劉誌雲家的姑娘不也十六歲嘛!”“是,不過香兒不是我誇口哪個能比?就是柳兒世上也難找,不給她們找個趁心如意的我這輩子心難安啊。”“我知道,我是說我覺得孟蠡跟香兒挺般配的,她也十六了,不如早點定了,省得這個也來說媒,那個也來說親,說不定惹是生非呢。”“他才來幾天呢?你急呼呼地就想把女兒嫁給他?是香兒嫁不出去嗎?再說柳兒都十七了,香兒嫁出去,柳兒怎麼想?”“我的姑娘我著急,不趁著青春年少花好月圓,再等一年兩年,誰知將來是什麼樣?那孟蠡前日就想走,若真走了,以後再到哪遇你我都看得上眼的人?你看說的那些人不是相貌醜陋就是文弱書生,再不就是心地不良、俗裏俗氣。再說了,我看柳兒和香兒剛才出去時著裝豔麗,想他們平時又在一起,又都十六七歲,青春年少,怎麼不會暗生情愫?柳香這兩日常往孟蠡處跑,情狀跟以往大不一樣,真要有個什麼事香兒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嗯,這個倒沒想過,我覺得他們還小,再等個一年不晚,既然你這麼說,那得想想,這個你得先問過香兒,再作道理。”
山腳下,三人抬頭看那山的形勢,高不算高,圓圓滾滾,突兀而生,鬱鬱蔥蔥。山風吹得樹林沙沙作響,從山腳到半山腰滿是竹林,竹林深處隱約有一間茅舍,灰牆殘瓦,旁邊似有清溪流過。山左邊一條大河,白練一般。相隔極遠處群峰交錯,黑白灰層次分明。中間就是那條河,河中有丘形小島,在山上可以極目遠眺。“好地方,隻不知山上可有空地,坐下品茶談道?…師妹,你怎麼啦?”孟蠡問道。柳香看著山,勾起回憶,默默無言,因孟蠡問才含淚說道:“我幾個月大時就是在這山上被義父救起,後來義父帶我來過一次,說是被人拋棄在這山上的。這就是我的出生之地。”,說著,淚水止不住流下來。兩人聽了淚水不覺模糊雙眼,阮香摟著柳香輕聲說道:“姐,別傷心了,你是來放鬆的,要高高興興,人生無常,得快樂處且快樂。你孤身一人,如果不想開點怎麼活?現在還好有了孟蠡,他是你一生的依靠,有了他你還愁什麼呢?現在青春美貌,不跟你的心上人談情說愛怎對得起自己?快別哭了。”,柳香眼淚止不住流淌,抱住阮香說道:“好妹妹,我是觸景生情,想起身世怎能不傷感?多虧你一家收養了我,不然這裏就是我的荒草墳丘。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今生今世我們永遠不分開。”,阮香抱著她也跟著抽咽起來。孟蠡過來,再也不顧嫌疑,拉過柳香抱在懷裏,坐在地上,頭抵著頭,流淚傷感。一時間,阮香孤影孓立,清風鬆濤,發飄支離。
柳香從往事中蘇醒過來,見孟蠡抱著自己,心內感動,摸著他的臉,替他擦拭淚水,坐起來,抹幹淚水,笑道:“你個大男人怎麼跟女孩子似的好淌眼淚?”,見阮香在旁邊站著,臉紅起來,忙站起來,拉起孟蠡,說道:“沒出息,這世上這種事多了去了,你一輩子都這樣淌眼抹淚嗎?”。孟蠡緩過勁來。笑道:“你自己哭得淚眼婆娑,弄得人心裏酸酸的,還怪人!”,柳香拉過阮香,“妹妹,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們沒了興致,我補償你們,我們不如做個遊戲吧,開開心心,舒坦舒坦。這幾天真是悶壞了。”,“做什麼遊戲呢?”阮香心內感傷,再無意挽那情絲,勉強笑問道。柳香看她的臉上猶有淚水,麵容沒有了少女應有的任何欲望,淡泊地令人心疼。忍不住心酸勸道:“好妹妹,你別傷感了,剛才你怎麼勸我呢?別灰心嘛!”,淚水又下來了。孟蠡見這樣不是辦法,今晚怕要睡不著了,打趣道:“你們兩個人等會兒再哭吧,我去買口缸來,好盛淚水,省得把衣服弄濕了。”,二人撲嗤笑出來。柳香道:“油嘴滑舌!妹妹,我們也別想那些事了,來做遊戲吧!我們三個人,兩個女的,這樣子,我和你猜拳,輸的,一個人上山,贏的和孟蠡一起上山,在山頂上有一塊極大的平坦青石,我們在那兒見,在上麵玩兩個時辰,然後下山時再反過來。好不好?”,阮香笑道:“你煩不煩,你們兩個上山吧,我一個人上去”,柳香沉了臉,孟蠡忙說道:“她是管家,早上說好聽她的,小師妹,你別掃了她的興致。”,“你這麼快就…,好吧”,阮香拉過柳香猜拳,反正她也無所謂,柳香卻有意要輸,天隨人願,果然輸了。柳香滿麵春風,阮香有些不自然,孟蠡有些失望。
兩個人默默爬著山,那山有點陡,又沒有路,孟蠡在前麵撥開雜草、亂枝,卻不知該不該把後麵的阮香拉上來,正猶豫,阮香自己爬上來了。兩個人就這樣爬著,直到孟蠡心裏難受,說道:“小師妹,你累了吧,我拉著你。”,阮香說道:“我哪有那麼嬌氣?沒事,你先上去吧,柳姐在等你呢。”,說著,喉嚨裏像有東西堵著,咳了一下,吐了一口,臉脹得通紅。孟蠡心生憐意,不由分說,拉過阮香來,轉身把她背在背上,往上走去。阮香渾身發熱,香汗直冒,手撐著他的後背,以防趴在他身上。到了半山腰,阮香平靜下來,說道:“師兄,放我下來吧,你也累了,咱們歇會兒。”,孟蠡把她放下,兩人坐在草地上喘氣兒。看那遠處的風景,阮香的心隨風飄蕩,任意東西。孟蠡見無話可說,阮香又似還要歇會兒,便勉強問道:“師妹,這裏你來過嗎?”“沒有,不過這裏真的很美,一輩子生活在這裏,明月清風,多少心淡怡情?隻是舍不得爹娘。”,孟蠡有些心酸,轉眼看著阮香的臉,心裏想著怎麼安慰她。阮香先有些淡淡的傷感,見孟蠡盯著自己半天不移開,臉熱起來,轉過頭去。孟蠡看到了羞紅的脖頸,心裏突突顫動。定定神,說道:“師妹,走吧,我拉著你”,阮香把手伸給他,那手怎麼看怎麼惹人愛,想起柔夷,想起嬌嫩,想起小手,想起會說話……總不貼切,隻是握在手中軟軟的,膩膩的,暖暖的,似緊似鬆,似怯似羞,似粘怕滑,似喜非喜,似愛不愛。孟蠡由衷讚道:“師妹,你真是太美了,每一處都迷死人。我武功那麼高,定力那麼強,也不敢看你呢!你就是天上的瑤姬嫦娥。”阮香羞紅了臉,嬌聲道:“那你還想不想柳香呢?”,“想,她那麼溫柔,我這輩子有了她就心滿意足了,情人眼裏出西施,況且她也是人間尤物,也那麼美。”阮香不再說話,默默跟著。孟蠡心事既吐,也不顧忌了,道:“你這麼美,這世上怕難有人配得上你呢!”。阮香笑笑,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臉紅紅的,停下來,看著孟蠡說:“如果我想嫁給你,你娶不娶我?”,孟蠡一呆,脫口說道:“娶,不娶才呆呢,隻怕沒那福氣,隻要柳香肯我就娶。”,阮香開心地罵道:“貪得無厭”,媚眼橫了他一眼。孟蠡心裏歎息,有了柳香還能再得到你麼?
柳香見阮香笑盈盈上得山來,不免心中有些失落,想起姐妹們能在一處又高興起來,拉著阮香偷偷問:“妹妹大喜了?”,阮香想抿嘴終忍不住心中的暢快,抱住柳香在耳邊道:“隻剩下你了,他可怕你呢!說你肯他才敢娶我。”柳香笑起來,想捉弄捉弄孟蠡,生氣地說道:“孟蠡,你兩個這座山爬了半天,把時間都磨光了,我也等累了,香兒也累了,罰你下山的時候把我們兩個背下山。”,孟蠡見日頭已過未時,有些內疚,但要背兩個人,除非用內功才可以,隻是太不成樣子。磨蹭了半天,脹紅了臉,無話可說。兩人見他窘迫的樣子開懷大笑,說道:“傻瓜,先吃飯吧,吃了飯再說。”。三人在平石上吃了飯,看了一會兒風景,兩個女孩兒到別處玩了一時辰,回來時紅日西沉,該走了,孟蠡說:“走吧,柳香,我背你下山。”,“去你的,想死啊。”,“不是你說要我背的麼?”“我說要你背兩個人,不是我一個,隻背我一個,你安的什麼心呢?”,阮香笑起來說道:“無事獻殷勤…下山哪要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