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漣漪》(1 / 3)

——那平靜的海麵,泛起一圈圈擴散開來的漣漪。

——無聲地掀起,遠去。

——綻放,而後消弭。

【人的內心總有一種膽怯。即使對所處的境況不滿足,亦不敢跨出那未知的前方。

因為未知,所以可怕。】

他名為早川澤壹,生活在整日被濃霧封鎖的街區。

那些迎麵而來的霧中,飄浮著貧窮與饑餓的味道,同時還夾雜著死亡——這樣說起來興許很多人會疑惑,為何霧氣會有氣味。但他的確能夠聞到。無論你相信與否,他都能夠嗅到那特殊的氣味。

爛熟於心的,破敗腐朽的氣味。

盡日的饑渴,冬季的寒冷,夏日的燥熱。他就同這裏的其他孩子一樣,在這殘敗的街區承受自然所給予的砥礪,夜裏閉上眼迎接黑暗,白日張眸麵對陰晦。他從不想去追究自己是否在苟延殘喘。

信念僅有一個,那便是活著。若是對一個單純的人來說,拚了命要活著自然能夠理解。但“活著”加諸在他們這些流魂身上,卻多了一絲可笑。

辨不出可笑中夾雜著悲涼。

早川澤壹從不敢跨出霧氣之外。他不清楚外邊是什麼,因而感到恐懼。所以他寧可蟄伏於這街區中流蕩的生活,亦不踏出它。胸腔中對未知的懼怕就仿佛是一個秘密,能夠讓他焦慮而安然地生活在這裏的秘密。

隻是這個秘密終究被撕破。

他看到那個穿著死霸裝的女子時便愣住了。她身後好像有著萬縷陽光一般,不紮眼的溫暖的色彩。她墨色的眸子猶如一汪靜止的潭水,明澈深邃,溫柔以一種磅礴靜謐之勢擴散開來。從第一眼見到她時,他胸腔中便翻湧起了一種預感。

讓他隱隱膽顫,卻又無限欣喜的預感。

早川澤壹永遠不會忘記,他沉著臉色,顫栗著伸出手握住那個女子伸過的左手時,那席卷他全身的洪流。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溫暖,他才發現自己心中的不安已被另一種力量取代。

他離開了這條街區。跟著那個,名為川島昕的死神。

潤林安的人煙阜盛讓他有些戰戰兢兢。隨著川島昕來到她的住宅後,澤壹便聽見了一聲稚嫩的呼喚——“媽媽。”一個留著短發的黑發墨瞳的女孩小跑出來,第一眼便發現了川島身邊緊揪著她衣擺的早川澤壹。女孩稍稍一愣,卻沒有驚訝之色,清瘦的臉上竟舒開一個不符她年紀的溫婉笑靨,澄澈的雙眸雖然還添著幾分稚氣,但不可置否地神似川島昕。

那笑容讓他怔忡了半天,尷尬地收回目光,視線四處轉,害怕與她對視。“這孩子是我的女兒哦,澤壹。”川島昕似是察覺到了他的不自在,伸手輕輕搭上他柔軟的發絲,溫和地說道。“澤壹麼?我是千愔~你看起來年紀比我小呢。”女孩順勢接過話,持著笑容轉向他,從容自然。

他抬眸悄悄地凝視她。彼時夕陽的餘暉灑在女孩嬌小的身軀上,似是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飾彩,緩緩地溢出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巨大卻溫馴。

[很好看。]

他微蹙著眉,漸漸舒展開那淺褶,提起嘴角笑了。

【有種溫柔是與生俱來的,那是一種貫徹身心的力量,逆來順受,卻足以致命。

你是否早已泥足深陷。】

他捧著手中盛著熱粥的碗,凝視那悠哉升起的熱氣,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麵前的千愔。

“你有靈力,所以會餓,對吧。”她歪歪頭,嘴角仍掛著淺淺的笑容,“趁熱喝吧。”興許是因為熱氣,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濕潤了些許,苦澀從咽喉直冒上來,他趕緊喝下一口粥,猛咽下去才將那陌生的哽咽遣回。

女孩抱膝坐在一旁,看到他的淚水滴進了碗裏,無聲無息。

她呼吸平靜,墨色的眸子中映著他瘦骨如柴的身影,笑容溫柔得快要融化。

——這是一個曾在饑荒中掙紮成長的孩子。

——從現在起他是自己的家人。

——她需要保護的家人。

——同媽媽一樣。

時間淌去三個月,已轉季。

瀞靈廷距離潤林安還是有段距離,即使川島昕抽空便會回家,也還是隻能十天在家住一次。澤壹晚上便和千愔睡在一起,好照應房間裏收留的另外三個年紀更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