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困局(1 / 2)

但是,皇帝那強大到異於常人的意誌力終於還是起了作用:他強壓住激蕩的心神,盡力用鎮定的語氣對福慧說道:

“福慧,你忘了朕告訴你的話了?愛新覺羅的子孫必須堅強勇敢,男兒有淚不輕彈!”

又轉頭對已慌忙放開福慧,雙膝跪倒在地的欣然輕輕說道:

“你就陪一陪八阿哥,帶他到偏殿歇息一會兒。”聲音中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情,卻已令欣然的淚又滾滾而下!

皇帝注視著那窈窕玲瓏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以後,心中激蕩的情緒才稍稍平息了一些;走到禦案前坐下來,拿起一本奏章翻開來,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索性放下奏章,取出一本書來;反反複複讀著同一段文字,卻總是不知所雲;

煩躁地扔下書,想了半天,翻出一本佛經,鋪開筆墨紙硯一個字一個字地抄寫起來;

終於,在一次次的凝神提筆之間,心慢慢地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這才再次坐到禦案前,認真地看閱起了奏章。

夜深了,皇帝終於批閱完了最後一份密折;放下手中的朱筆,站起來抻了抻酸痛的腰背,白天的事又從腦海裏跳了出來;心神頓時又開始亂了起來,五髒六腑都仿佛被無形的手指在輕輕地撥弄——這讓皇帝的心中甚至有些恐慌起來:

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二十年?三十年?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子,皇帝也做了三年了,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如此心神大亂!不行,此事一定要盡快解決!

不如,索性將她收入後宮、從此便可相安無事?可她以前一直都平淡無奇,卻在最近變得如此特別、有如此大的能量,竟讓自己這般鐵漢子也牽腸掛肚、想丟手都丟不開?!這真真讓人無法盡釋疑慮啊!

想到這裏,皇帝低喚道:

“張起麟,從明日起替朕去徹查柳如玉的身世、家人、親友,宮裏宮外與何人有何種交道;一並詳查具奏。不要驚動任何相關人等,也不要讓宮裏有第二人知曉。”

張起麟先是有些驚訝,旋即恢複了一臉平靜,躬身答道:“嗻。”

第二日,皇帝一切如常地禦勤政殿聽政,然後與十三一同返回九州清晏暖閣內議事;午後用完膳又將宮女太監盡數遣出,繼續議事。

欣然知道:年羹堯的結局明日就會揭曉。

十一日晨起,皇帝從步入暖閣的那一刻起,就一臉肅然和冷峻的神情;搞得一屋子的宮女太監都一頭霧水,又一口大氣都不敢出地陪著小心。

唯有欣然心中了然,卻又跟著心情沉重:

就快揭曉的這件事又給他增添了多少罵名和被質疑的借口啊!

早膳以後,皇帝端坐在禦案前,沉聲道:

“傳領侍衛內大臣馬爾賽、提督阿齊圖。”

隨著太監的通傳,兩位朝服、頂戴齊整的官員踏入了暖閣內,看樣子顯然是早已候在門外等傳了。

行禮、問安畢,皇帝一句多餘話沒有,直接說道:

“諭年羹堯:爾亦係讀書之人,曆觀史書所載,曾有悖逆不法如爾之甚者乎?!。。。。。。”(注1)

從一開始便是接連三個長長的詰問,皇帝一邊說,一邊激動了起來,憤懣、失望的情緒溢於言表;

“。。。。。。朕將西陲之事全畀於爾,事事推心置腹。。。。。。朕意以爾實心為國,斷不欺罔;故盡去嫌疑一心任用;爾作威作福、植黨營私,如此辜恩負德,於心忍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