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與身孰輕,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上一講,我們講到做人要率性而為,率性而為是人類社會的理想追求,每個人都想率性而為,但能做到率性而為的人是很少的。其原因是沒有規矩成不了方圓。任何遊戲都有其遊戲規則,沒有規則的遊戲就不好玩。人生也是一場遊戲,既然是遊戲,就一定有其遊戲規則。人生的遊戲規則,就是有得必有失。也就是說,我們的所作所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客觀條件的製約,人們要做某些事情就必須不能做某些事情,人們要得到什麼,就一定會失去什麼。知足知止,才有所得。
有一個壯士解腕的典故,壯士手腕被蝮蛇所傷,如不及時砍斷手腕,劇毒就會傳遍全身,就會帶來性命危險。這個典故告訴我們,兩害相權取其輕,做事要當機立斷。這就是我們所麵對的殘酷選擇,為了一部分利益必須放棄另一部分利益,盡管殘酷,但不得不如此。這就是所謂知足知止,才有所得。
《道德經》四十四章寫道,“名與身孰輕,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名聲與生命哪個更可親,生命和財富哪個更重視,獲得與喪失哪個更有害?所以說過分的珍惜反而會帶來更大的破費,過多的收藏反而會招致嚴重的損失。知道滿足,不會遭到侮辱,知道停止,不會遇到危險,可以長久平安。
生命、名聲、財富到底哪個更重要?這三樣東西對於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沒有生命,名聲和財富都是身外之物,有生命而不顧及名聲,人生就沒有什麼意義,有生命,有名聲而沒有財富,生命之道也難以為繼,這三者孰輕孰重,真不是簡單就可以作出決定的。老子的觀點是告訴我們,要把握好度,不要“甚愛”,不要“多藏”。
30年前,從我們家鄉到省會城市五毛錢的火車票,大家都想盡辦法逃票。現在從我們家鄉到省會城市是19元錢的火車票,而現在就很少有人逃票。其原因就是在30年前掙五毛錢不容易,寧可被查出來接受懲罰也不願主動買票,這是名聲與五毛錢相比,寧可要五毛錢不要名聲。現在19元錢與名聲相比,寧可要名聲而不要19元錢。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名聲不止值19元錢,這是看重名聲。30年前看重五毛錢,而輕視名聲,是名聲不值錢。“身與貨孰多”,這不是一句簡單的話就可以得出結論的,它離不開社會大背景,離不開各人所處的地位。我們要構建社會主義高尚的價值觀。就必須構建社會主義的雄厚物質基礎,這是曆史教給我們的知識。
怎樣做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呢?
要考慮兩個因素。一是自己想要什麼,二是給自己準確定位。30年前,老百姓生活拮據,他們首先考慮的是生存,所以為了生存,財富與名聲相比,他們會舍名聲而取五毛錢。五毛錢,今天的人很難相信其價值幾何?在30年前,可以買10個雞蛋,10個雞蛋,在當時看來是很值錢的。當時送禮,能送10個雞蛋就是很重的禮。30年後的今天,生活條件有了很大的改善,10個雞蛋,19元錢,在老百姓看來已不是什麼貴重的禮品了,所以寧願花19元錢買票,也不願查出來被罰,他們有了更高的要求,就是珍惜自己的名聲,而且是以買票為榮,以不買票為恥。孔聖人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老百姓首先追求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隻要能太平過日子,吃穿不愁,就心滿意足,就會顧及廉恥,“倉廩實,知榮辱”,這是沒法教會的,是由物質基礎決定的,這也是人之常情。西方心理學家也是這麼說的,人的心理有四個追求層次,首先是物質的,其次是精神的。人連活下去的條件都沒有誰還顧及名譽?當然西方心理學家的理論相對東方人講,隻說對了一半,大多數人是物質第一,但相對中國的君子、士人卻不盡然。中國的君子士人,為了“弘毅”,他們是能忍受貧窮的。譚嗣同是君子,是士人,他追求的是理想、是“弘毅”。在生命與理想的追求中,為了理想他舍棄了生命。所以說“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不能輕易地下結論。為了生命的長久,譚嗣同是失敗的,為了“死而不亡者壽”,追求精神永恒,譚嗣同是成功的。再如劉備,在“江山”與“義氣”的比較中,他寧可要義氣,而放棄了江山。劉備為了朋友義氣,為了一句“不願同日生,但願同日死”的兄弟承諾,為了兄弟情誼,而舍棄一生為之追求的江山,不僅僅是一諾千金,而是一諾傾國,令無數人為之惋惜,而實際上這正是劉備的可歌可泣之處。“桃園三結義”千古傳頌,成為絕唱,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使劉備“死而不亡”,雖死但朋友義氣、仁義品德與日月長存,時至今日,我們還在津津樂道“桃園三結義”的故事,還在傳承“桃園三結義”的遺風。有幾個皇帝能與劉備相比呢?孔聖人年輕力壯時帶著學生四處遊說自己的治國主張,卻很少有人采納,四處碰壁。後而轉身,開壇講學,致力於教育事業,為實現自己的理想培養人才,培養傳人,才成就了自己千古聖人的美譽。這就告訴我們,一個人要成就一番事業,首先看自己要什麼,其次是準確定位。準確定位要考慮兩個因素,社會大背景和個人能力。孔子最初夢寐以求的理想是政治家,孔子認為自己的治國理念是最先進的,也就是說,他作為政治家是合格的。但社會大環境不允許,他的理念超越了當時的社會現實,國王們不接受他的那一套。實際上借用足球場上的規則來說,就是跑步越位了,越位了,就會吃“黃牌”。在現實和挫折麵前,孔子晚年終於醒悟,他放棄了政治家的追求,如果,孔子不知足,不知止,一條道上走到黑,也許就沒有流傳千古的孔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