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到機場,夏末一路沉默著。而卓肖然心裏也想著其他事,沒有主動開口說什麼。安檢,等待,登機,兩個人靜悄悄的。
廣播裏重複著起飛前的安全提醒,卓肖然幫夏末扣好安全帶,“這幾天行程太緊,起飛後你可以睡會兒。”
夏末是真累,倒頭就睡,而卓肖然卻毫無睡意,心底再度燃起的情感燒得他心煩意亂,而Z市的一切也不省心。他不在的期間,丁琳居然和肖克傑打得火熱,這個女人為的是什麼?丁超峰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直覺中,丁琳這個女人很不安分,她的擅自行動很有可能會影響他的整體計劃。
卓肖然覺得是該和丁超峰談談的時候了。讓丁家父女知道,如果還想要回糧食機械集團,就要完全聽從他的安排。否則,無論丁琳搭上誰,都無濟於事。
心思一定,卓肖然的目光從機窗外收回來,看向身邊的夏末。她似乎在做夢,嘴角上抿,雙眼彎彎,顯然是個好夢。這一刻,他心中的陰霾一下子消散了,不由自主,他雙眼裏全是笑意。
就這樣,夏末熟睡的幾個小時裏,卓肖然就一直這樣凝望著她,直到空姐推著飲品前來,正想開口詢問,卓肖然把手指放在唇邊。空姐微笑著離去。
也許是感受到有人注視,夏末突然驚醒。四目相望,卓肖然率先開口,“到達Z市後,我們會很忙。趁剩下幾個小時,我們交流一下這次考察的收獲,怎麼樣?”
夏末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我隻顧睡了。現在開始吧。”
“能睡是福。像我這樣,明明身體很乏,神誌卻十分清醒,很受罪。”卓肖然決定融到夏末的生活中去,不再順其自然,不再抑製自己的情感。他要走進夏末的心裏,與她一起走向未來的生活。
“我爸去世我媽住院的那兩年,我也是這樣。”夏末沒多考慮,“你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卓肖然挑挑眉。
“那就是心裏有事!”
卓肖然搖搖頭,“我們經曆很相似,我父親也去世了。”
夏末心裏一緊,“也是車禍?!那你媽媽呢?”
卓肖然神情哀戚,“我父親是被逼死的。我媽她……精神分裂,現在的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夏末驚得呆了,“被逼死?!為什麼?”
這是卓肖然第一次對人談起自己的家庭,潛意識裏,他希望夏末成為他心裏的支柱,希望夏末是陪他哭陪他笑的那個人,他不想避諱她,想讓她慢慢地了解他的全部。“我是父親的繼子,而爺爺希望有個親孫子來繼承家族生意,我媽卻在生我的時候落下病根,再也無法孕育孩子。父親是孝子,又割舍不下我媽,兩難中,身患重病,不治而亡。”
“伯父去時你多大?”夏末心口很酸,眼前有些模糊。
“十六歲。”
夏末的淚順著眼角流下來,“那時候,肯定很辛苦吧?”
卓肖然的目光瞬間變冷,“父親去世後,在爺爺的默許下,叔伯們每隔幾日就會上門逼我們母子離開繼父的別墅。我不忍我媽每日以淚洗麵,便去求爺爺,求他讓我們母子在那裏住到我大學畢業,住到我有能力養活我媽,可是……”
卓肖然並沒有說完,夏末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你爺爺不願意?”
卓肖然點點頭,“所以,我帶著我媽去上學。”
“那時候伯母……”
“她已經有病了。”卓肖然目光堅毅,“我要交學費,還要負擔我媽和阿姨的生活費,沒有辦法,我隻好鋌而走險,鑽法律空子搞私募。”
“私募?!”夏末雖然沒聽說過這個名詞,但也知道鑽法律空子的行業肯定不是正當的。她慌忙看一眼四周,看完後才想起頭等艙隻有他們兩個人。
“這是一個風險性極高的行業。賺錢的時候特別來錢,可一旦資金鏈斷裂,就會即刻身無分文。”卓肖然雖然沉溺於十年前的回憶裏,可並沒有忽略夏末的一言一行,見她四下打量,他心裏有股暖意流過,“不知是我運氣特別好,還是一份付出就會有一份回報,在這個行業裏我特別成功。那些搞私募的前輩甚至預言,如果我堅持做下去,我將成為這個行業最富有的人。”
“你現在……”
“在大三時,我就讓爺爺刮目相看,老爺子心甘情願讓我買回繼父的別墅。”
“所以,你有千萬身家?!”夏末沒有留意自己無意間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
卓肖然愣了下,夏末不該知道這些。現在她既然知道,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肖家兄弟中有人知道。他不想問夏末,他不想她卷入這場戰爭,因為他早已暗中決定,他和她的關係一旦確定,他就會讓她離開長通,離開肖家兄弟的視線,他不想她為難。因而,他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話鋒一轉,“夏末,來做我的助理吧!”
夏末有些意外,“丁琳不好嗎?”
“我不想因為我們波及你們。”
夏末不理解。
卓肖然心安理得地誤導夏末,“丁琳與肖克傑關係很好,丁琳做肖克傑的助理,工作起來會更得心應手。而我也不必擔心,會再次殃及你。”
夏末這才明白,卓肖然說的是上次會議上的事,“你和肖總之間……”
卓肖然輕描淡寫,“這是男人之間的競爭,無法避免。”
夏末有些猶豫。其實,通過這二十多天的接觸,她已完全卸下心防,她發現和他在一起並不會發生她擔心的問題,他不但絕口不提四年前的事,還刻意避免她尷尬。甚至,有時候他會刻意引導她,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隻是,還有一點她沒有弄明白,對外人一向冷漠的他僅因為和她同病相憐才對她和顏悅色的嗎?如果是,她會馬上同意,畢竟如他所說,丁琳做肖克傑的助理會更合適,可如果不是呢?
飛機開始降落,卓肖然的心揪成一團,臉上卻十分平靜,“不必勉強自己。”
心裏有些尷尬的夏末突然覺得胸口很悶,她慌忙去找垃圾袋。一直留意她的卓肖然眼明手快,撕開垃圾袋封口,夏末嘔吐起來。
丁琳剛趕到機場,就見肖克傑從停車場另一邊走過來。
經過昨晚一事,丁琳有點不好意思與他的目光對視,她垂下眼簾等他走近,“你怎麼來了?”
肖克傑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默盯著丁琳,“接人。你呢?”
丁琳聽得出來肖克傑很不高興,心中暗喜的她慢慢抬起頭,與他對視,“我來接卓總。”
肖克傑嘴角微抿,似笑非笑,“哦。真巧。我來接夏末。”
助理來接總經理很正常,可總經理來接助理就有點非同尋常。丁琳不是沒聽說過集團內的流言,她隻是一直不相信,她覺得夏末駕馭不了肖克傑,而肖克傑這種男人恰恰是需要被深愛的女人駕馭的。可今天肖克傑的反應告訴她,他與夏末之間確確實實不像普通上下級,丁琳很想證實,“你似乎對夏助理很特別?”
“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邊走邊說。哪裏特別?”肖克傑率先舉步。
盯著腳步匆匆的肖克傑,丁琳心裏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既然那麼在乎夏末,那昨晚的行為算什麼?剛才的不痛快又算哪般?不甘與委屈在心頭翻湧著,她疾步趕上去與肖克傑並肩前行,“你對夏助理似乎特別愛護。”
肖克傑既不解釋也不反駁,而是冷冷看丁琳一眼,“你似乎對卓總也很愛護。”
“我是他的助理,接他是應該的!”
“說得是。夏末也是我的助理,愛護也是應該的。”
丁琳不死心,“大家都傳夏末是總裁內定的兒媳。”
肖克傑笑一下,“大家也說你與肖然有別的約定。”
丁琳臉上微微變色,“傳言哪能當真。”
肖克傑一直留意著丁琳的反應,自然,他沒有忽略掉她眼裏一閃而逝的驚慌,“是啊。傳言哪能當真。”
“可是,克傑,你對夏末確確實實是不同的。”
“舉個例子。”
“她的郵件曾經通過你的手機接收。”
肖克傑不否認,“還有嗎?”
“上次的月末例會上如果沒有你的袒護,她就會被辭退。”
肖克傑再點頭,“還有嗎?”
“她常送禮物給你媽媽,你也經常叫她進辦公室談私事。克傑,這些都是傳言嗎?”
肖克傑微微笑,“都不是傳言。確實有這些事。”
丁琳眼裏有霧氣升起,“既然這麼喜歡她,還招惹我幹什麼?”
“我說過喜歡她嗎?”
丁琳被肖克傑繞迷了,怔怔盯著肖克傑,不知道怎麼問下去。
“內定跟喜歡是有區別的吧?!”肖克傑並不想讓丁琳知道夏末與弟弟的糾葛,他覺得在她心裏樹一個假想敵會更有效果。
“克傑,你喜歡我的吧?”
“我不是種馬,我的私生活也不亂,不會隨隨便便上女人的床。”說這話時肖克傑緊緊盯著丁琳,“如果不愛惜對方,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在那種關頭上撤下來。”
心底的驚喜無法抵製,丁琳撲到肖克傑懷裏,“我也不是隨便的女人,也不會隨便邀請男人回家過夜。”
肖克傑眼裏的溫度再次消失,他任由丁琳摟著,好一陣子後才抬起手,輕輕撫摸丁琳的背,“好了。他們也該出來了。”
“你媽很喜歡她?”
肖克傑微愣,“為什麼這樣說?”
丁琳撅撅嘴,模樣嫵媚而委屈,“我覺得總裁似乎對她印象不深,肯定是你媽特別喜歡她。”
肖克傑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丁琳還想再追問下去,他卻岔開話題,“這事改天再說。”
卓肖然一手推著行李車,一手攬著臉色蒼白的夏末,“好些了嗎?”
夏末堅持自己走,“奇了怪了,去的時候不吐回來吐。卓肖然,不好意思啊。吐到你袖子上了。”
“別說了,省點體力。”微微笑著的卓肖然望向前方,恰恰與肖克傑的目光相遇,笑容來不及收回,雙眼已開始變冷。
夏末也發現了前方的兩人,見丁琳目光哀怨地盯著肖克傑,她意識到卓肖然說得不錯,“肖然,丁琳和肖克傑關係似乎真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