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閃閃,清風徐徐,夏末和肖克明並肩漫步於街頭。很長時間,兩個人都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前行。
銀輝下,夏末發現這個城市的建築物和之前考察的那幾個城市確實不同。如卓肖然所說,大多都是哥特式的。她對建築沒有研究,可卻拿這些做了開場白,“克明,這個城市的建築真有特點。”
肖克明心很亂,“不就是哥特式的嘛!”
夏末發出誇張的驚歎,“哇,連這些都懂,你好厲害。”
肖克明自嘲地冷笑,“你不更厲害嘛!明明知道還拿這些不相幹的話題消遣我。夏末,和我真的沒什麼可說的了嗎?”
本想自自然然引出想要說的話題,沒想到會弄巧成拙,夏末在心裏歎口氣,與其這樣還不如開門見山,“克明,我和卓肖然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
夏末步子微頓,“克明,你一定要這麼咄咄逼人嗎?”
肖克明再度自嘲,“我怎麼敢。”
他這種狀態根本沒有辦法正常交流,而夏末也不放心就這樣走,眼看時間越來越晚,心裏著急的她雖然說得咬牙切齒,聲音卻有些哽咽,“肖克明,即便你真是我的男朋友,也不能禁止我與異性交往吧?!”
肖克明似是不相信這番話出自夏末之口,猛地回頭盯著夏末,好一陣子突然低吼:“我憑什麼管,我有什麼資格管。夏末,相處四年,今天才發現我就讓你這麼不入眼。”
他越說越傷人,夏末強忍著的淚終於順臉直流,“肖克明,你就是沒入我的眼,我從來沒有看上過你。你沒有說錯,大學的四年裏我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陪我挨過那些年。你也沒有猜錯,我就是不自量力喜歡上了卓肖然。”
肖克明呆呆望著夏末,努力分辨她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夏末並不想哭,她極力控製住聲音裏的顫抖,“進長通後我知道了一個小小的數據就可以毀掉一個企業,跟卓肖然考察後我知道了從一個簡單詞彙可以分析出很多內容。你根本不會知道請假半天對這次考察意味著什麼。”
夏末剛才那番話是反話,她故意那麼說的。月光下,她臉上晶瑩剔透的淚珠刺疼了肖克明的眼睛,他情不自禁伸出雙手,想像以前那樣,讓她靠在他的臂膀上紓解心中傷痛。
夏末狠狠打開他的手臂,“是我犯賤,在工作了十多個小時後還求著你出來。是我犯賤,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想和你說說話……”
肖克明一把攬過夏末,強行把她的頭摁在自己肩膀上,“對不起,夏末。我等了六天六夜,等來的卻是你和卓肖然有說有笑打打鬧鬧。你不應該是這樣,大學四年裏,別說跟男生打鬧了,你連話都沒有多說過。”
夏天哭得嗚嗚咽咽,“與同事友好相處不好嗎?!”
肖克明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反駁的話來,時間已經不多,他也不想就這麼別扭下去,雖然心裏還是不爽,他還是轉了話題,“我哥他為難過你?”
昨天之所以說出來,純屬是氣急敗壞之下衝動的結果,夏末並不想肖克明知道會議室裏發生的事,也不想因為自己破壞肖家兄弟之間的關係,因而,一聽肖克明提起這事,她飛快抬頭否認,“沒有啊。你哥對我很照顧。”
肖克明疑惑地盯著夏末的眼睛,“真的?”
“真的!”
“昨天你說的人到底是誰?”
夏末擦去淚水,“昨天被你氣糊塗了,當時說的話也顛三倒四。昨天我是怎麼說的?提醒一下說不定我會想起來。”
肖克明自然不相信,“你真不說?”
夏末避開這個話題,轉身邊往前走邊說:“肖克明,明早我就要走了,自己一個人在這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能生病。你不知道一個人時生病會多麼淒涼。還有啊,別見不得好吃的。你瞧你的肚子像孕婦一樣,這樣下去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她的聲音很小,就像蚊子的嗡嗡聲,可她身後的肖克明卻聽得異常清楚,他覺得心底有一股暖流淌過,“夏末,真不能遲些走?”
夏末在一處橋頭停下,背靠著橋欄杆,抬頭望向虛無的半空,“機票已經訂好了。”
肖克明雙臂手肘支在橋欄杆上,低頭望著橋下的潺潺流水,聲音非常低沉,“時間太短了。”
“嗯。”夏末明白他的心情,“ZK6100NGA9係列客車流水線似乎出了問題,卓肖然要趕回去處理。”
這種事一個電話就能證實,無論是卓肖然還是夏末都不能在這個事上撒謊,肖克明清楚這裏麵的輕重,也明白自己誤會了夏末與卓肖然突然提前回國的決定。懊惱與不舍在他心中交纏,“夏末,對不起,我們昨晚就應該見麵,全怪我,我肚量小。唉!真想跟你一起回國。”
夏末出神地望著夜空。自昨天起她就一直思索著一個問題,卓肖然在長通真的是在圖謀什麼嗎?如果不是,一個身家數千萬的人真會為了百萬年薪屈就長通?可如果是,為什麼不接受長通的配股,不費吹灰之力得到股本不應該是他夢寐以求的嗎?她想不通,也揣摩不透。
“夏末。”肖克明覺得她人在心不在,心裏又有一些難受。
“聽著呢。”
“我剛才說了什麼。”
夏末專挑肖克明說的缺點,“你說你肚量小,你說昨晚的事全怪你。”
“還有呢?”
“你想跟我一起回國。”夏末側身看向肖克明,“不回答不是沒有聽,而是沒辦法回答。我隻能說,身為肖家人,你有義務為肖家服務。”
肖克明猛地抬頭,盯著夏末,“誰給你說什麼了?”
夏末懶懶瞪他一眼,“肖克明,以前沒發現你反應這麼敏銳。你哥告訴我的還不止這些,要不要再給你轉述一遍。”
“我哥?!他為什麼告訴你這些?”
夏末自然不能說實話,實話太傷人。如果讓肖克明知道,她之所以答應他進長通,隻是不想影響他,隻是不想再欠他,讓他情何以堪!
“呃,他隻是想讓我更了解你。”
肖克明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要不然你現在打電話跟他求證。”
肖克明一直盯著夏末,夏末坦然回望著他。好半晌後他才開口說:“我信你。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信你。”
夏末聽得頭皮發麻,她最害怕的就是肖克明現在這樣子。她不再與他對視,慌忙抬頭望向半空,“看,流星!”
肖克明懶洋洋地向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每次都這樣說。”
夏末嘿嘿一笑,“我快撐不住了,咱回去睡覺吧。”
已是淩晨四點,肖克明真不想和她這麼快分開,但又顧慮她身子吃不消,於是,邊點頭同意邊溫言交代,“長通的薪水並不低,生活上不要過於苛刻自己。你血糖偏低,別不當回事。”
夏末心裏感動,嘴上卻嘲笑他,“怎麼還跟大嬸一樣,囉囉唆唆的。”
肖克明笑容苦澀。如果有可能,他真不想隻是說,他想實打實去做,去照顧她一輩子,“你剛才不也一樣囉囉唆唆的,我若像大嬸,你像什麼?大伯?”
夏末啐他,“哪有男人這麼較真的。”
“難不成我還是女人!”肖克明輕哼。
“這真不好說。”夏末壞笑。
“你要證明嗎?”肖克明眼裏的熾熱一閃而逝。
夏末頭一回從肖克明嘴裏聽到這種話,她懷疑自己聽錯了,疑惑地望向他,卻見他一臉壞笑。她這才確定他與以前不同了,“肖克明,你也變了,你以前從來不給我開這種玩笑。”
肖克明忽然收笑,“夏末,別自欺欺人了,我是男人,男女之間永遠不可能成為閨密。以後,嚐試著用女人看男人的眼光看我吧!”
夏末沉默。
肖克明不放棄,“夏末,沒有試過哪能知道不行呢?”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試過。”實話傷人,但有些實話卻不得不說,雖然殘忍,但會直刺對方心裏,足以讓對方清醒。夏末盯著肖克明的眼睛,心裏還在掙紮,要不要說下去,要不要?
肖克明仍不死心,“你體會不到心跳加速的感覺是因為我們之間太熟悉了,你並沒有戀愛過,根本不了解相知相戀是什麼樣。”
夏末閉了下眼睛,“每個少女心中都藏著一個童話般的夢,夢裏,被心儀的男子牽起了手,走向幸福的未來。我也不例外,同樣做過這樣的夢。隻是,不同的是我夢中的男人不是你,也不是大學裏任何一個男生。”
肖克明聲音微顫,“是誰?”
“我們大三時的德文老師。”
“他?!”肖克明驚呼出聲,“他結婚了,我們大三那會兒,他女兒都兩歲了。”
“我隻是對他迷戀一陣子。”
“夏末,你現在……”
夏末笑容慘淡,“大四時我就明白過來了,我喜歡的不是他,而是他那類成熟穩重的男人,我覺得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才會有安全感。克明,別這樣看我,你不是我,根本體會不到那種飄在半空腳不著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