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雲跡公主。”她正對著那樹枝出神時,身側傳來了聲音。
“公公請起吧,不必多禮了。”一眼望去才見到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
“今日得見公主,老奴死也瞑目了。”那公公顯得十分激動。
“方公公。”綠水對他的反應不解。
方公公稍稍平了自己的心緒,接著道:“老奴曾服侍過端陽公主。她未出嫁前都是老奴在服侍,之後便去伺候萬歲爺了。”
“失敬了。”風翦翦淡淡道。
“也曾有幸識得風大人,他真是好福氣啊,有公主這樣一個巾幗的女兒。”連他都欣慰了。
“方公公過獎了,不知您屢次求見,是否有事?”風翦翦詢問。
“……無事,聽聞五皇子說,是公主替七公主出嫁了北安,老奴隻是想見見公主,並帶來了南陽盛產的一些俗物,聊慰公主思鄉之情。”他欲言有止地看了一眼綠水。
“那七公主還好嗎?她怎麼樣了?”她想綠水應該很想知道吧,所以代問。
“七公主嗎?”方公公沉吟。“老奴並未見到她。五皇子和親回宮時,稱七公主與其侍衛衝霄押解途中逃脫。”
“那湘妃娘娘可安好?”綠水為這個消息而竊喜。
“這……”方公公更為難了。
“這什麼?”風翦翦問。
“哎!”方公公歎了口氣。“綠水姑娘,我也不瞞你了。湘妃娘娘在五皇子送七公主和親時,被皇後逼死了。”說著便老淚縱橫了起來。
“死了?”綠水震驚地說不出話。
“湘妃娘娘死了,五皇子又因七公主和親不力,差點因此喪命。是皇上保住了他,可是他與皇子從此被軟禁在宮裏,如今的南陽由皇後獨掌朝政。”南陽已翻了天了。
風翦翦隻是震驚,亦無感歎。在這北安的皇宮裏,又與南陽有什麼不同?大位之爭、兄弟反目、父子相殘。就為了那一把椅子,斷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綠水則傷心,她的救命恩人死了,被她的仇人逼死了。她愛的人呢?母親死了,妹妹走了,獨拋下他,又是那樣的局麵,他要如何麵對?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他會不會孤獨?
上好的桃木梳子,理著她柔順的三千發絲,一遍又一遍。風翦翦注意的不是給她梳頭的柳兒,而是銅鏡裏照出的綠水,她又一次不小心差點打翻了茶杯。
在心裏歎息一聲,讓柳兒停下來,她轉過頭對她說:“綠水,你回去吧。”
“不,姐姐這個時候正需要我。”她不能丟下風翦翦一個人,在她最艱難的時候。
“不,他更需要你。”她說。
太了解綠水了,她雖身在北安,心卻無時無刻不在想念那個人。如果他過的平安富貴也就罷了,若是他遇了什麼不測,那她便是最傷心的人。
“可是這個時候,我不能……”她誰也舍不下呀。
“相信我,你在這也改變不了什麼。”她牽起她的手勸服。
誰在這也改變不了這即定的事實,韓傾城昨日已接了賜婚的聖旨。這婚期不日就將定了,試問還有誰可是改變?
“姐姐。”她知道她的痛。
“走吧。”綠水若此時不去,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姐姐保重。”綠水給她磕了頭。
風翦翦轉過頭去,不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淚。“柳兒,你去幫綠水收拾一下。”也不敢看她,怕自己舍不得。
綠水無聲地出去了,柳兒跟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裏,風翦翦獨坐,一行清淚落下……
春,二月初六,據說是個好日子。當然了,韓傾城與薛琴音成親的日子,怎麼會不是好日子呢?外麵紅色掛滿了整個府,賓客不斷,鑼鼓喧天。
風翦翦的寢室裏卻是冷冷清清的,隻有孤燈一盞為伴。連柳兒也被她趕去幫忙了,當然隻剩下她一個人。
回想她風翦翦這一生也搓合過不少姻緣,這喜慶的日子裏,她既不是喜娘,亦不是新娘還是第一次。是什麼呢?棄婦嗎?不,好像不是,她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個什麼角色。
“皇子妃。”門開了,克賽達進來。
“怎麼不去前廳喝酒?”到她這兒來幹什麼?
“皇子要屬下保護您。”他回答。
不錯了,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裏,在許多人都忘了她存在的現在,他還惦記著她,她還有什麼好求?
“克大人,除了你,皇子還信任誰?”她問。
“安大人,皇後還有皇子妃您。”他回答。
“就這些?”太少了。
安政現在不在他身邊,據說去追綠水了,拋下了這一切。竟也想不到他也是個癡情人,對綠水已用情很深。
“夠多了,在皇宮信任的人越多,皇子就越危險。”他誠實地說。
風翦翦不再說話,這就是悲哀吧,身在皇室的悲哀。
“皇子妃……”克賽達的話沒說完,人便昏了過去。
“原諒我克大人,以後我不在,你要好好保護皇子。”輕輕說完,她拿了桌上的龍眼珠,吹熄了那盞孤燈。
夜涼如水,皇子府依然燈火通明。柳兒端了一些食物向風翦翦的寢室走去。意外的看見燈已滅,輕輕敲了門也無回應。她猜想也許風翦翦心情不好,便沒在意地走了。
風呼呼地刮著,帶著刺骨的寒意。風翦翦站在京州城外的江邊上,看著茫茫江麵,竟恍然中有回到臨江的錯覺。柳堤湖有柳,與臨江的柳相似,這江有水,與臨江的水相同。天意吧,讓她來到這裏。
想想當初,倘若她沒有跳進江裏會是什麼樣子?倘若他們都死在江裏又會怎樣?倘若他們真被困在深山野林呢?不管是哪種結果,總比現在好吧?
可是她卻不後悔,假若再讓她選一次。她仍願意與他同生共死,死而無憾。如今她快要死了,死在這不知名的江水裏。
“你想幹什麼?”隨著聲音傳來,她的手臂被人拉住,阻止她繼續往水中走。
“放開,你放開我。”她掙紮。
“你想死?”武堯問。“為什麼?你不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嗎?為什麼不能接受?”他憤怒,為她的輕生。
“管你什麼事?”她掙開他的手,繼續往裏走。她恨他,就算要死了的現在也恨。
“你恨我,就到連死都無所謂的此刻,還是不肯牽住我的手?”要漲潮了,江水已到了她的脖頸。整個人載浮載沉的仍想要脫離他的手。
“是。”她回答的很幹脆。
水真的漲了,連武堯也開始站不穩腳。他不再與她爭辨,費力的將她往岸邊拖,不顧她的死死掙紮。
“放開,你放開我。”她不要他救,不要。
武堯勁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拋上岸,一股凶猛的潮水襲來,淹沒了來不及上岸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