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是個絕頂聰明的女人,也善於揣摸領導的心理,聽了王步凡的話她已經明白了:王步凡不可能明確地告訴她支持林濤繁。劉暢知道王步凡與文史遠走的不是一條路,在喬織虹出事後,她一直找機會向王步凡靠攏,而文史遠多次約見她,她都以工作忙為由拖著沒有去見。現在看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這次她能把支持林濤繁當選市長這件事辦好,她不僅能坐穩西城區區委書記的交椅,到下屆市政府換屆時她還有可能躋身於市領導的行列之中,她要賭一把,率先把林濤繁作為市長候選人的事提出來。於是說:“王書記,我知道各縣代表都有這個意向,我準備聯絡百名代表推舉林濤繁同誌為另一名市長候選人,然後提交大會主席團。”
王步凡沒有表態,他抽了一支煙,一直等到劉暢坐不安寧時才說:“劉書記,這是你作為西城區代表團團長,一個人大代表的權力,我不想說讚成,也不能說反對,因為我畢竟是省委指定的代理市委書記。在此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有你的權力,我有我的義務,你的權力就是代表民意,而我的義務就是服從組織。你的意圖實現了,小而言之,是林濤繁主政的市政府的功臣,大而言之,是代表了天野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可是你也要為你的行為考慮好後果,一旦文史遠同誌當選市長,我這個代理書記代理一段之後,拍屁股走人,你會是什麼後果?隻怕連個西城區的區委書記也幹不成了。”
聽了王步凡的話劉暢嚇得臉色蒼白,一陣一陣的不安。她偷眼去觀察王步凡,他眯著眼睛靠在沙發上鎮定自若,就像個胸有成竹的算命先生。劉暢又開始揣摸王步凡了:如果他沒有得到上級什麼人的暗示,聽了她劉暢的話會很吃驚的,畢竟還是組織上說了算,在全國各地真正民主選舉上的市長有幾例,不都是組織上欽定了人選,然後讓代表們履行一下公事了之?這樣選上的市長你說是代表了民意也可以,因為人大代表是從人民中選出來的,他們本身就代表著人民群眾的利益。你說他不民主也可以,因為人選是組織上欽定的,不是人大代表們推薦的。劉暢畢竟是在喬織虹身邊工作過的人,她對河東省的一些內幕也略知一二,文史遠是呼延雷的親信,劉遠超是喬織虹的後台,那麼王步凡的後台是誰?劉暢不知道。她的腦子在急速運轉。她再次偷眼觀看王步凡,他仍是笑眯眯地背靠在沙發上,像一尊閉著眼的大佛。
她這時突然記起王步凡到北京搞書法展的事。她曾聽喬織虹說過王步凡的嶽父與一個副委員長是同學,誰的後台硬也硬不過王步凡。在天野那麼多正廳級和副廳級幹部,與省委領導有關係的大有人在,而與中央領導有關係的怕隻有王步凡了。既然王步凡與中央領導有關係,肯定與馬疾風也有關係,即如馬疾風鬥不過呼延雷,隻怕王步凡的市委書記是當定了。隻要中央有人給他做主,誰還敢動王步凡一個指頭?王步凡與林濤繁的關係又那麼好,他肯定想讓林濤繁當市長,而不想讓文史遠當。劉暢把王步凡的背景考慮過之後說:“王書記,我想好了,我劉暢這次是豁出去了。如果成功了,就為天野選舉出一位能夠帶領我們致富奔小康的好市長。如果失敗了,我情願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分。哪怕是削職為民我也認了。在此我要聲明一點,我所做的一切是我的權力,是一個人大代表的權力,並不是受任何組織和任何個人指使的。”
王步凡突然睜開眼睛,像一頭剛剛睡醒的雄獅,但是這頭雄獅不是要吃人的,好像是在瞭望廣闊的草原。王步凡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劉暢的臉上,而是透過窗戶在欣賞那個彎得像柳葉的月亮,接著就吟起了詞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劉暢,我總在想,初二三月兒尖這句話,月兒尖與月兒圓是兩種不同的美,一輪圓月照九州,那是一種圓滿的美,可是圓滿之後月亮就開始虧了,不如初二三的尖月好,尖月充滿希望,它會一天比一天完美,正像我們的國家,雖然還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但是我們的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是一種充滿希望的美,你說是嗎?”說完這話王步凡才把目光落在劉暢的臉上。
劉暢笑道:“王書記什麼時候成哲學家了?”他看王步凡又把目光移向窗外,注視那彎快要沉入得道山的月亮,又很頑皮地說:“王書記,我現在才明白‘王顧左右而言他’這句話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