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象征,尋找夢外線索和聯想都是釋夢的一些基本操作,還不是完整的釋夢。
實際釋夢時,我們並沒有固定不變的方式,而是靈活地用各種不同的方式組合這些基本操作而最終揭示夢的秘密。不過,根據我個人的經驗,釋夢大致可以采用這樣一個步驟。
一、感受夢的總體氛圍和情緒基調
正如一幅畫有一個總體的色調,一首曲子有一個總體的調子,一篇小說有一個總體的風格等,一個夢也有其總體氛圍和情緒基調。
我們對電影可以分類為:喜劇片、生活片、恐怖片、言情片、動作片、警匪片等。這個分類就表明了電影的總體基調。動作片中也不是不可以加一些愛情故事,但是總體上,這個電影中武打的時間應該很多,而愛情也必須找機會用武打來體現。恐怖片中也可以有一些喜悅的片斷,但是總的來說是讓我們恐懼的。夢也是一樣,一個夢的總體氛圍和情緒基調是穩定的,即使夢中有一些不同的內容。一個總體上類似恐怖片的夢叫做噩夢,一個總體上像A片一樣的夢叫做性夢,其他各類夢我們沒有這樣明確的命名,不過,在釋夢時我們要感受一下,這個夢的氛圍是陰鬱的,還是很陽光的?是快樂的,還是焦慮的?對一個夢有了總體的感受,就比較能保證後麵釋夢的方向不會錯太多。
二、確定夢的主題
所謂夢的主題大致可以說就是這個夢的基本故事結構。
還是用電影作比喻,假設你剛剛看完一部新的電影,別人問你,這部電影說的是什麼事啊?你不需要也不可能把整個電影中的故事說一遍,你隻需要簡略地說說這個電影的基本結構。比如,我們說周星馳的電影《功夫》就是一個墮落為街頭小混混的人成長為英雄的故事,說電影《嫁個有錢人》是個灰姑娘嫁王子的故事的變式,這些就是電影的主題。夢也是一個故事,因此,也會有一個主題。在能夠解釋整個夢之前,我們應先試圖找到這個主題。
由於夢和電影相比要難於理解得多,找夢的主題也會更困難而且也許會不夠準確甚至犯錯誤,這都沒有關係。初步找到主題有助於以後的分析,而經過分析,夢的意義越來越清楚後,我們可以再修改我們找到的主題。
有些人誤以為必須知道一個夢是什麼意思,才能夠總結出主題,實際上並非如此。完全破譯了一個夢之後,總結它的主題當然更容易,容易到不需要釋夢專家。但是在我們對夢,特別是夢的各個細節的意義了解之前,我們還是可以總結出它的主題的。心理谘詢專家吳勤舉過一個來訪者的例子,來訪者夢中是個吸血鬼,嘴長長的像蚊子嘴,他到了一戶人家,吃光了所有的東西然後開始吸人血,後來遇到一個死人,他居然毫不遲疑地去吸死人血。第二段夢中他在吃牛肉,吃掉了十頭牛還不飽……這個夢中如果要全麵分析清楚細節,需要很繁複的工作,比如,為什麼吃的是牛肉?死人象征著什麼?那個人家有什麼人,象征什麼?但是,在這些都還不清楚前,我們就可以把主題找到:這是個饑餓的主題,永遠吃不飽象征著一種缺失感。
三、關注最觸動釋夢者的意象
夢中總會有某個情景、有某個意象格外地引人注目,也許是因為它格外奇特,也許是因為它格外地可怕或吸引人,釋夢者如果感到夢中有個地方格外觸動自己,應該把這個意象放在心裏,你可以給它更多的注意和分析,也許它就是解開這個夢的秘密的鑰匙。
“我和幾個朋友在參加足球比賽,我方的衣服不統一,穿什麼的都有。對方則穿統一的比賽服。雖然是臨時組的隊,但大家都很熟悉不怕找不到同伴,所以服裝也就無所謂。我們配合得很好,眼看就要贏了。這時,看台上突然出現一個穿中山裝、帶大蓋帽的人,他的身後站著很多隨從,隻要看到有人犯規,就一聲令下,隨從們開始抓人,抓一個就一幫人圍上去,也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麼,但感覺挺嚇人,不像是什麼好事。一會兒,被抓的人就被扔進帶鎖的鐵皮垃圾桶裏,然後他們再去抓下一個。我跑到垃圾桶前一看,原來桶裏的人被切掉了生殖器。我感到萬分驚恐,想跑又跑不動,就被嚇醒了。”
不知道你讀了這樣一個夢,最觸動你的是哪個情節和意象,我讀這個夢的時候,最觸動我的是“原來桶裏的人被切掉了生殖器”。那麼,我就會把這一意象放在心裏:“為什麼要切掉它”,也許分析出了這個意象,整個夢的意思也就迎刃而解了。
當然,不同的人在釋同一個夢的時候,最受觸動的意象也許不是同一個。因此可以說,釋夢不是一個標準化的程序,而是做夢的人和釋夢的人互動的一種方式。釋夢者受哪個意象觸動大,說明這個意象已經在釋夢者自己的潛意識中觸發了心理活動,所以從這個意象開始會有更大的成功可能,但是別人釋夢可以從別處開始,也許那對別的釋夢者更合適。夢如同一個拚圖,不論從哪裏開始,最後都是可以完成的。
四、關注重複出現的情節
如果某句話被一個人反複地說,雖然這個人也許太囉嗦,但是也說明了要說的東西對他來說很重要。夢中重複出現的情節,也一樣是對夢者很重要的,因此,關注夢中重複出現的內容和情節,對理解一個夢會很有幫助。
當然,夢中的重複往往不是完全相同的內容的重複,而是重複中有變化。例如,一個夢中先有一段是夢者和一個小孩、另一個青年人一起蕩秋千;第二段她和一個黑人一起遊泳,水中還有一條大魚。這裏的蕩秋千和遊泳都是運動,是一個重複,兩段中都有三個角色,自己、另一個男性以及“小孩或大魚”,也是重複,敏銳地發現重複,是一個好的釋夢者的基本技能之一。
五、注意很容易解釋的意象
夢中有一些很容易解釋的意象,我們可以作為突破口先解釋出來,然後再根據這些得到解釋的內容與其他內容的關係作分析,擴大我們的成功,這樣就比較容易解釋整個夢。
但是,我們也要注意,有時候一個夢的片斷看起來很好解釋,但是其真正的意義卻反而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在遇到似乎容易的地方時,也不要犯輕敵的錯誤。萬一後來發現前麵的解釋是錯誤的,要及時修改才行。
六、要注意講自己夢的人的現場表現
講自己夢的人,在當時不知道自己夢的意義,所以才請你去為他釋夢,但是他的潛意識卻知道自己的夢是什麼意思,因此,在講這個夢的時候,他會有種種情緒反映。因此,注意講夢的人的現場表現,對釋夢是頗有幫助的。
例如,夢的情節太明顯,而講夢的人還沒有做好暴露自己的心理準備,講夢的人就會在講出這個情節後,否認這個情節或修改這個情節。
上述這些不是每次釋夢都需要全做一遍,有些夢很簡單,不需要做這樣多工作就已經清楚了,有些很複雜或難懂的夢則需要做上述這些以增加釋夢的準確。
下一步,就可以開始整體釋夢了。
七、用一語道破式釋夢
這種方式應用的前提是,夢很簡單,夢裏的象征你都懂,而且你也很容易知道這個象征在此夢中的意義,那麼你可以一語道破:把你理解的夢的意義原原本本解釋給做夢者聽,問他對不對,核實你的解釋。如果對,釋夢初步完成,不對,再重新釋。
例如,一位老年女性講了這樣一個夢:“我夢見肚子痛,後來在腿肚子上發現一個開關。一關上腿肚子上的開關,肚子就不痛了。”
我馬上知道了夢的意義,但是這個意義和她的年齡不符,於是我問她:“這個夢是以前做的嗎?”她回答說:“是。”
我再問:“很久以前嗎?”她回答:“是的,20多年以前。”這證實了我的猜測,於是我點破:“這個夢和更年期,和絕經有關。”
再如,某人小時候夢見一個人長了個鵝卵石腦袋,而且用鵝卵石砸她(夢者)的頭,把她的頭砸出一個個坑,後來她的腦袋也變成了鵝卵石。
這是一個較簡單的夢,鵝卵石腦袋象征著頑固、生硬和冷漠無情的性格,砸頭表示傷害。夢的意思是,在她小時候,有個人性格頑固而又冷漠,這個人經常傷害她。常常受到這種傷害使她自己的性格也變得頑固而又冷漠。
在使用一語道破的釋夢步驟時,可以根據你對夢者的了解,根據你對人的心理的了解,加上一些合理的推斷。如第一個夢可以這樣解:在她小的時候,她家裏有個人(因為對兒童來說,影響最大的人是家庭成員,特別是父母。對那些由祖父母撫養大的孩子來說則是祖父母),可能是她爸爸或媽媽,是個性格很頑固、很冷漠無情的人。她經常被訓斥、批評和責罵,於是她覺得很痛苦。為了不痛苦,她隻好讓自己變得冷漠、麻木,就如同把血肉的腦袋變成鵝卵石腦袋。
於是她發現自己也成了那種頑固而又冷漠的人。這種性格至今仍深深地影響著她,使她感到生活得不幸福,她很難和別人建立親密關係,友誼和戀愛都不順利。在她內心中,她認為這一切都應歸因於童年的經曆,歸因於她的父母(由於她至今記著這個夢,可見此事對她的今天仍有影響。具體影響如何,我是根據心理學知識推斷的)。那麼,情況是不是這樣呢?
經核實,完全正確。夢者的母親的確性格固執而且對她缺乏母愛,夢者童年不幸福,因而性格也不太好,現在正為此進行心理谘詢。
一語道破式釋夢的優點是:
能讓夢者信服釋夢者。夢者隻說了一個短短的夢,有經驗的釋夢者就可能說出他目前的心理、目前的生活狀況、童年經曆、婚姻狀況、家庭狀況、性格等多方麵的情況。這會使夢者驚訝並且信服釋夢者。這樣,釋夢者對於夢者心理的進一步分析和釋夢者提出的建議都容易被夢者接受。
一次開討論會,我在會上做了個簡短的發言,講釋夢的作用和意義。一位中年人聽後,不以為然地說:“夢哪有什麼意義?我說一個夢看你怎麼可以了解我的心理?”與會的不少人紛紛說:“讓咱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於是我請他說一個夢。
“一次,我夢見一位領導人到我們家來找我,我就讓孩子去買2碗麵。我們邊吃邊聊。他還給我分析農村形勢。”
我問他:“這是你什麼時候做的夢?”他說前不久。
我決定用一語道破的方式來分析這個夢。我說:“這個夢概括一下叫安貧樂道。你一方麵對自己目前的社會地位、經濟狀況不滿意(招待客人買2碗麵),另一方麵又有很高的自我期望(領導人來找他)。你的妻子對你很不滿,覺得你眼高手低,很可能已離開你(這是我的推測)。而且,你對你的孩子也是按你的要求來塑造,不關心他的需要和願望(讓孩子去,但隻買2碗麵)。你認為自己並不是很痛苦,因為你總有辦法化解它。”
這個一語道破顯然對他起了作用。散會後他對我說:
“其實我也很痛苦,事業、家庭都沒有。”
“其實,夢可以在不同層麵解,在更深的層麵你這個夢裏的小孩也是你自己。你可以試著關注你孩子的需要,在這個過程中,你也會逐漸意識到自己發自內心的需要。這樣你就不會太累。為一個外在的標準活著,對你、對你孩子都是太殘酷了。”我順勢開導他。
一語道破的另一個優點是可以突破夢者的心理防禦。許多人對內心的心理衝突和矛盾諱莫如深,盡力掩藏不讓人知道。而有時不揭開這些內心的秘密,他的心理衝突就無法解決。在這種情況下,懂得釋夢術的心理谘詢者如果使用了一語道破法,就可以一下子突破夢者的掩蓋隱藏,一語道破他內心的問題所在。相反,如果釋夢過程很緩慢,釋夢者釋一點點夢,問問夢者對不對,夢者就有機會構築一個防禦,從而使內心的東西不暴露出來。這恰似審訊員在審訊犯人時,把關鍵的證據突然拿出來,讓犯人在猝不及防時暴露真相。假如審訊員把證據一點點分批拿出來,犯人就有時間編造謊言了。用心理學術語說,一語道破法有利於突破來訪者的阻抗。
人的心理衝突、心理問題,大多是為解決某種痛苦而作出的無效努力。比如:有位強迫洗手的病人,在他的潛意識看來,反複洗手就可以洗去“自己曾有的一個不該有的衝動或不該做的行為”。但在他的意識裏,他可以給自己的強迫洗手做出一番貌似合乎邏輯的解釋,最常見的解釋就是怕髒,怕手上殘留細菌。
為了不觸及痛苦的根源,人的潛意識會設置重重的防禦,以使自己的意識不去觸碰那個痛楚。有一個強迫症患者,他的強迫症狀是反複洗手,“要洗去什麼、要洗幹淨”是這個強迫行為的意義。在意識裏,他的觀念是洗去手上的髒東西,而且認為髒東西不是輕易就會徹底洗盡的。但這個行為之所以成為一個強迫行為,也就是說,在潛意識裏,他還有什麼東西(觀念或經驗或願望)想被“洗去”,即清除。而潛意識想清除的東西,才是致病的根源。
但是,強迫症治療最大的困難在於,他有一套頗嚴密的邏輯鏈條甚至是體係。他的這條邏輯鏈條或體係就像一隊隊反應機敏的防禦高手,使得心理治療的每一次向問題症結探索的努力都不得不受阻而止。所以,在這種時候,夢及夢的分析,可以直接深入問題的根源。這樣就避免了治療中拉鋸戰般的反複與僵持。
在他的潛意識裏,要清除的到底是什麼呢?一次談話治療中,他講的一個夢告訴了我答案:“我的家在中學校舍的樓梯上。我和一個外國人在一起,我發現他在偷我的槍,這時我意識到他可能是個間諜。他顯出很得意的樣子,對我說:‘你完蛋了。’又好像他偷走了我的藏寶圖。我很害怕,想司令,司令是我媽媽的樣子,要開除我。如果我被開除了,就會被孤立,因為沒有人願意理被開除的人。再後來,我和一個女同學在一個橋上玩,她好像嫌棄我,把我推下去。我發現自己不是掉在河裏,而是掉進一個很深的濕乎乎的洞裏,很多老鼠竄來竄去地咬我。”
做了一兩個簡單的聯想之後,我對他的夢做了一語道破式的解釋:“你在中學時有過同性性行為,但當時你是被動參與的。對這種行為你很害怕、惶恐。也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才招致這種事發生。你認為女性包括你母親會因此而厭棄你。而你會一直陷在同性戀的行為中。”
他的臉漲得很紅,兩隻手反複不停地搓著,像要把什麼搓掉似的。慢慢地他抬起頭,眼神裏充滿悲痛的神情。“我還有救嗎?”他急切地問。
通過一個夢找到問題的核心,可以使心理谘詢的進展更順利些。
一語道破式的缺點是:
釋夢者需要有較豐富的釋夢經驗和心理谘詢經驗。假如釋夢者經驗不足,就很容易作出錯誤的推斷,反而使夢者不信任釋夢者的能力。再有,如果釋夢者作出了一個錯誤的解釋,而這個錯誤的解釋本身言之成理,也能自圓其說,夢者也許會相信這個錯誤解釋,這反而使夢的真意得不到闡釋。
這種情況在剛學釋夢的人那裏比較常見。越是新手,越想盡快建立權威。取得人的信任,這也是人心理的普遍現象,隻是“欲速則不達”,如果沒有足夠的經驗,則往往是草率的武斷。
當然即使有豐富的釋夢經驗,在實際運用中,尤其在心理谘詢的臨床實踐中,也同樣忌諱自恃經驗的主觀。因為每個人的夢就像每個人的性格、相貌一樣,有自己獨特的東西。
而我們所謂的經驗,不過是概括出的一些規律。不是每個新鮮、生動的夢例都會符合釋夢者已有的經驗,再有釋夢者對夢的理解也難免有自己的投射。自己性壓抑的釋夢者更傾向於把一個夢解釋為性夢。所以,在釋夢過程中,保持一份清醒,盡量客觀地理解夢,是釋夢大師弗洛伊德一再告誡人們的。弗洛伊德本人一生釋過數不清的夢例,經驗不可謂不多。但他還是盡可能地讓夢者自由聯想,以保證自己對夢的解釋是正確的。否則,草率的一語道破隻會誤導夢者,也誤導釋夢者自己。
小C剛學釋夢不久,因為悟性高,所以進步很快。一天,她的一個朋友來看她。“最近有沒有做什麼夢?我給你分析分析?”小C很主動地說。
小C的朋友給她講了這樣一個夢:
“我和一個小學的同學,一位同學,一起睡在床上,我發現那個女孩長得很漂亮、很動人,於是我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
小C一聽,自以為很了解這個夢的意思,於是她急忙地說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