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 狂瀾誰可挽(1 / 3)

雷聲陣陣,大雨滂沱。

雨滴打在房簷上,滴滴答答,似在為陣亡在玄武門外的奉軍上下哭泣一般。奉軍將領左寶貴,在絕望與迷茫中,獻上自個兒大好的頭顱。日軍已經占領玄武門,城頭上,數不清的日軍兩個一夥,拖拽著奉軍的屍體,慢慢移到牆邊,而後狠命地拋下牆頭。牆下,屍體堆積如山,雨水衝刷之下,漸漸彙聚成一條紅色的小溪。蜿蜒著,朝低窪處流淌著。

兩名日軍抬著左寶貴的屍體,不時地低聲嘲笑著,踱步到牆邊,就要拋下去。一名將官模樣的日軍卻阻止了他們。

“這是一個值得我們尊敬的敵人,不要侮辱他的屍體,好好收斂。”

戰爭打到現在,日軍第一次遭遇了殊死抵抗。奉軍三千人馬,大部分犧牲,日軍也不好過,連番衝殺,也傷亡不小。有時候軍官甚至在慶幸,幸好縮在內城的葉誌超等是膽小鬼,否則,日軍即便拿下平壤,也無力再北進。

兩名日軍攝於軍官的身份,隻得費力地抬著左寶貴的屍體,走下玄武門,還特意找來了裹屍布將其安置起來。

雨下個不停,同一片天空下,平壤內城裏清軍上下如喪考妣,聽聞左寶貴陣亡,一時間人心浮動。

葉誌超就坐在自個兒的衙門內,臉色鐵青著,在那兒怔怔出神。一切果然如他所料的一般,敗了,前有宿將聶世成成歡之敗,如今奉軍左寶貴連小命都搭上了。這小日本,實在凶悍!擋是擋不住了,事到如今,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

正愣神間,外頭一員將領急匆匆跑了進來,進來也不見禮數,急急發問道:“軍門,這小日本攻下玄武門都快一個時辰了,是戰是和,軍門還是趕緊拿個主意啊。眼下營內軍心浮動,大家夥都快彈壓不住了。”

葉誌超回神,卻見進來是盛軍統領衛汝貴。這會兒葉誌超已經拿定了主意,隨即道:“達三無須焦慮,本官已經拿定了主意,這就擊鼓聚將。”

“軍門,您是打算撤出平壤?”

葉誌超歎了口氣:“不錯,我正有此意。”

衛汝貴一聽急了,他所統領的盛軍十三營,是淮軍精銳中的精銳,赴朝前後,李鴻章多次來電囑咐,令其必保住平壤,否則‘吾顏麵名聲何存?汝身家性命必不可保!’老李這話說的明白,丟了平壤,他衛汝貴腦袋就得搬家。“軍門,這不戰即逃,咱們拿什麼跟朝廷交代?拿什麼跟中堂交代?”

葉誌超冷著臉,道:“混!交代?左寶貴三千奉軍都交代在玄武門外了,咱們還需要怎麼交代?難不成就在這兒拚光了?”說著站起身,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函,遞給衛汝貴。“看看這個。”

衛汝貴莫名其妙的接過來,展開一看,隨即驚詫莫名:“這是……”

葉誌超微微一笑,陰沉了一天的臉色,總算舒展開來:“北洋楊士驤楊大人的親筆書信,上頭利弊得失說的一清二楚,達三,你好好看看,這才是老成謀國之道。這戰事一起,京城裏頭皇上領著一幫子禦史清流叫的聲兒最大,可出力的還是咱們北洋,一聲令下咱們北洋就得頂在前頭。達三你琢磨琢磨,咱們淮軍可是中堂一手建立起來的,一旦拚光了,中堂還能得好?再說了,這小日本實在太凶悍了,咱們孤軍在外,補給斷絕,留在這兒就是等死。聽我的,隻要咱們把這一萬多淮軍帶回國,就是大功一件,即便受點委屈,也有人記著咱們的好。”

衛汝貴琢磨半晌,反複看著楊士驤的親筆信,猶豫良久,終於拱手道:“萬事全憑軍門做主!”

沒一會兒,一眾平壤城內將領齊聚衙門內。

葉誌超當即道:“北門咽喉既失,彈藥不齊,轉運不通,軍心驚懼,若敵兵連夜攻擊,何以禦之?不若暫棄平壤,令彼驕心,養我銳誌,再圖大舉,一氣成功也。”

這話說的漂亮,實際上就是打算要逃跑了。一眾平壤的將領都無異議,惟馬玉昆仍主抵禦,抗言道:“餘帶兵三十餘年,經數百戰,常以不得死所為恨,豈臨敵退縮自貽罪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