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別不知足了。人家橫有橫的道理,咱們從平壤一路敗退,中堂的水師也完了,可人家何紹明就是能打勝仗!二哥,不比從前啦。我琢磨著中堂爺這回算到頭了,沒看葉軍門都給他何紹明給囚禁起來了嗎?這以後,大清第一督撫就得是何紹明!嘿,至於咱們,現在就是沒娘的孩子,有人能管飯,餓不死就算不錯了。”
紅臉漢子楞了半晌,攥緊了拳頭,厲聲道:“都是他媽的葉誌超,怕死、窩囊,要是老子跟在聶軍門手下,肯定玩了命殺小鬼子!”紅臉漢子的喊聲傳出去老遠,周圍正在喝稀粥的一眾淮軍都愣愣地看著他。好半天之後,連成片的歎息聲接連不斷,大多數人心中所想,何嚐不是如此呢?
若是再有一次機會,再有一次……
一聲聲歎息過後,一眾淮軍木然地蹲坐在鐵鍋旁,垂著頭慢慢品嚐著能見到米粒的稀粥。
過了一刻,用罷了飯食,正要散去,就聽轅門口又傳來一嗓子呼喊:“又……又來啦……弟兄們,關東軍又來送糧食啦!”
淮軍們都是一愣,心裏暗自琢磨,今兒日頭莫非是打西頭出來的?雖然搞不明白,可有糧食總是個好消息,當即一哄而上,又堵在了轅門口。
打眼瞧去,就見一隊人馬,圍著幾輛馬車正緩緩地朝營地開了過來。周圍拱衛一旁的士兵,都騎著高頭大馬,那精氣神,比之方才的那一撥關東軍還要強上幾分。
馬上士兵身姿筆直,連胯下的戰馬仿佛也受了專門的訓練一般,排成一條直線,馬蹄起落,都是一個節奏。在淮軍們希翼的目光中,這隊人馬由遠及近,開到了營內。
帶隊軍官一揮手,士兵紛紛跳了下來,瞬間排成隊伍,分列左右,動作整齊劃一。那軍官仰著脖子,瞧了瞧日頭,隨即摘了帽子,吊兒郎當地彈了彈,複又戴上。對著一眾淮軍呲牙一樂,而後朝後頭憊懶地說道:“北極熊,給老子整隊!”
“是!”一名身材高大的軍官走出隊伍,掏出哨子急促地吹了起來。
‘嘀嘀嘀~’“集合集合!有卵子的都給老子排好隊伍,按大小個兒排好!鱉犢子玩意兒,楞啥呢?想挨鞭子啊?”暴烈的北極熊揮舞著鞭子,驅趕著一眾淮軍,但凡慢了一拍,少不了會挨上一鞭子。
淮軍們亂哄哄的,好半天才排好行伍。
大家夥兒這會兒心裏頭都納悶著呢,都不知道今天麵前這隊關東軍要玩兒什麼花樣。一時間嘰嘰喳喳,竊竊私語起來。
軍官正是被何紹明發配到還沒影兒的第四師的活閻王劉鵬飛,他依舊戲謔地笑著,半點兒生氣的意思也沒有,臉上依舊懶洋洋的。
好半天,軍官陡然肅容厲聲道:“張作霖!給這幫垃圾點兒教訓!”
“是!”身後一名矮個子士兵應了一聲,靈巧地跳上馬車,掀開幕布,露出一挺上好了子彈鏈的馬克沁機槍。張作霖也不瞄準,扣動扳機,‘坑坑坑坑’沉重的銅音響起,馬克沁噴吐著火舌,在淮軍隊伍前打出了兩排子彈坑。
淮軍們惶恐地後退著,個別人哭爹喊娘地到處亂竄,一時間愈發慌亂。好半天,見馬克沁停了下來,也沒人受傷,眾淮軍這才恍然,原來這夥關東軍不是來要人命的。當即,也不用活閻王吩咐,自覺地排好了隊形,靜悄悄的一聲不發。
活閻王笑得更得意了,右手馬鞭輕輕敲擊著大腿,邁著四方步走到隊列之前,挨個審視起來。
“營養不良……瞧你這小矮個兒,跟個蘿卜頭兒似的……廢物!”
“……大爺,您老高壽了?什麼?五十八?那你還能上戰場?哦,軍醫啊,不錯,技術兵種啊……庸醫!”
“……嘖嘖嘖,瞧瞧你這身行頭,不知道的以為你成神了呢――這麼多窟窿,中了好幾百槍得有吧?……臭要飯的!”
“你……說你呢,別回頭,紅臉那個,就是你……你還真當自個兒是關公了,瞪什麼眼?哪兒那麼大義憤?……窩囊廢,白瞎塊頭了!”
活閻王每走過一個人身邊,就戲謔幾句,下個評語。轉了一圈兒,活閻王立定在隊伍前頭,笑著道:“不冤枉啊,你們一幫窩囊廢組成淮軍,敗給誰都不冤。”頓了頓,繼續道:“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劉鵬飛,手下弟兄們送了個諢號――活閻王!本來我是不樂意來這兒看你們這幫窩囊廢的,可是我的長官告訴我,我升官兒了,從代理團長變成正式團長了。可是,這兵得自個兒招。這朝鮮屁大點兒地方,除了高麗棒子,也就你們這幫窩囊廢了。”
“沒錯,老子就是來這兒招兵的!”
說話間,活閻王後退幾步,大喊一聲:“和尚!讓這幫土包子漲漲見識!”
“是!”商青陀應了一聲,迅速解下步槍,推槍上膛,而後扔給活閻王。活閻王瞄著遠處的一顆大樹,連續扣動扳機,‘砰砰砰’,連續五槍,在其極其迅速的動作下,接連打在大樹之上。
開完槍,活閻王舉起步槍:“春田步槍88式,何帥設計的,這把是遼陽造的,咱們叫它88改!跟著老子,這槍你們的了!”
扔開步槍,“秀才!”“到!”降級為普通士兵的秀才,遞上了一把帶著瞄準鏡的步槍,聞言遞給了活閻王。
接過來,拉開槍栓,仰頭打量了一下,略一瞄準,‘碰’的一聲,天空之上一隻大雁應聲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