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真聞言頓時嚇得一哆嗦,適才剛剛起床點燈的時候,由於頭顱實在是太疼,所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屋中尚還有另外一人與他同住。
“兩個男人同室而居.....斷背?”
想到這裏,再看看床塌上的男子那一身都快流油的肥膘,蘇真的身體頓時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惡寒,閉眼用記憶去想想這是怎麼回事吧?頭顱卻又頓時如同火山爆發般的疼痛欲裂。
床榻上的胖男瞪著他那兩隻被肥肉夾的都快睜不開的耗子眼,仔細的看了看因為頭痛而臉色蒼白,滿頭是汗的蘇真一會,驚慌失措的言道:“不好了,這怎麼又是一個給嚇傻了的?”
蘇真此時雖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好賴話還是能聽的出來的,床上的死胖子居然出言不遜?
抬頭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蘇真忍住頭痛,咬緊牙關言道:“你才傻了呢!”
“我傻?我可不傻唄。不傻的人,有幾個願意來宮刑府等閹割的。”那胖子衝著蘇真大咧咧的一笑,接著衝他揮揮手道:“要是沒事,就早點吹燈歇著吧。大半夜的,讓監官看著,可是不好。”
“宮刑府...閹割?”緩緩的念叨著這兩個詞,蘇真腦中適才沒有覺醒的記憶,此時終於如同潮水般的接踵而來。
原來,這個身體的前身被兩個叔叔坑的一窮二白,又失了長位,變成了徹底的賢人,整日隻能靠著族中旁支的接濟過活,還得時時看著他們的臉色。
眼看著家業漸徒,這小子一時看不開,居然萌生了受閹為宦的墮落想法!把昔日所讀的聖人之書全都扔到狗肚子裏去了。
而蘇真現在所待的這個宮刑府,說白了就像是一個封閉的屠宰場,隻等年前對朝廷行貢之時,就將他們全部閹割,上奉往長安的皇宮或是各地諸侯王的行宮為奴。
突如其來的訊息瞬時將蘇真徹底打懵了,好嘛!這剛剛得到的新身體,我自己尚還沒捂熱乎呢,褲襠下的二兩肉,居然這麼快就要讓人割走了?
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會,蘇真方才長長的出了口氣,暗中咒罵自己身體這個不爭氣的原主,心中暗道:“若不是現在抽你便是抽我自己,我非一大耳雷子扇你個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第二章想走?沒那麼容易!
渤海郡城,西南宮刑府耳房。
“這豈止是狗血?簡直就是個亂的不能再亂的攤子了....別的暫且不論,真要是這麼不明不白的被閹了,那可連哭的地方都沒有了!”蘇真心中狠狠的鄙視了自己的軟弱的前身一下,接著邁步向著床榻緩緩走去,現在的他,頭腦還是昏昏沉沉的,在這樣的狀態下,他能幹好什麼?
還是先休息一下再說吧。
不想,看著蘇真一步步的向自己走來,那床榻上的胖子頓時麵色一變,雙手慌亂的拽起了被子,蓋住他很明顯已是下墜的胸部,哆哆嗦嗦的言道:“蘇兄,你、你要做什麼?”
蘇真見胖子一臉的緊張之相,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道:“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睡覺!”
那胖子聞言,頓時急忙將身體向著床榻外挪了一挪,占住了蘇真可能乘虛而入的一切縫隙,接著抬起他那根猶如烤腸一般粗壯的手指,向著對麵的牆頭一點,略帶著哭腔言道:“蘇兄,你的床在那邊!”
“哦?!”蘇真聞言頓時一愣,急忙轉過頭去,北牆邊陰暗處的一床小塌頓時映在了他的眼簾。
晃了晃依舊有些疼痛的腦袋,蘇真心中苦笑道:“我就說麼,什麼宮刑府,再怎麼腐敗,也還不至於讓倆個男的共枕一榻啊,看來還是自己的腦子有些迷糊啊,沒有將那些記憶全部消化幹淨。”
想到這裏,蘇真友好的跟他的“肥胖室友”的點了點頭,道聲:“見諒,見諒。”
而那胖子則是緊張的搖了搖頭,回聲:“無妨,無妨。”
之後,便見二人相互拱了拱手,蘇真便轉身向著自己的床榻走去。
幾乎就是同一時刻,二人心中的石頭也頓時落了地,各自暗道一聲:“天啊,可是嚇死我了,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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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硬邦邦的木床塌之上,蘇真久久的不能入眠,一方麵是他的心因為突逢咋變而無法平靜下來,而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跟他同室而居的那個胖子,一聲聲的巨大的呼嚕聲響,穿透力足可謂是震天徹底,上能通淩霄寶殿,下能見地府君閻。
望著上方的屋脊懸梁,蘇真一點點感受回憶著前身的十五年經曆,憑心而論,自己的這個前身,雖然有著諸多的缺點,但骨子裏還是個好孩子,至少從小到大,儒學道書讀的就非常紮實,他為人雖然有些死板怯懦,但畢竟年紀還小,隻要好好的引導,將來未必就比他父親差到哪去。
問題是他的那兩個叔叔,做人實在是有夠不地道,哪有為了搶家業就這麼禍害親侄子的?
日後若是有機會,我非得......
緊緊的攥了攥拳頭,蘇真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就衝這個白撿來的便宜身子,日後說什麼也要替老蘇家好好的管教管教這兩個缺心少肺的狗崽子。
可轉念一想,蘇真不由的又是一陣氣悶,自己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哪裏還來的這麼多的奇思妙想?
耽誤之急,是要先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根子!
就這樣,在心中默默的為未來做打算的同時,天色也逐漸的開始發白發亮,屋外的陽光穿過層層下落的楓葉掃在進了屋中的每一個角落,秋鳥站在樹枝上吱吱啼唱。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蘇真,就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被臨榻的胖子輕輕的推醒了。
經過了一夜的磨合,此時的蘇真已是徹底的融合了前身的記憶,他知道這位和他同室而居的年輕胖子叫做牛偃,祖籍屬宋,家中上三輩還算富裕,可是到了牛偃父親那一輩,正逢孝武皇帝劉徹封李廣利為帥,北上與匈奴大戰,兵馬大敗於郅居水,牛偃的父親被征編入伍,這一去也就再也沒回來,牛家的日子也開始日漸衰落。最終的結果,就是將牛偃也逼上了“賣襠為宦”這一條血色的太監之路。
哈氣連天的整理完身上的衣物和鞋襪,蘇真抬頭望時,卻發現牛偃正一動不動的坐在床榻邊直直的看著他。
微微的苦笑了一下,蘇真輕輕的晃了晃手,言道:“直勾勾的瞅什麼呢?我又不是什麼大姑娘,這渾身都讓你瞅的發顫。”
牛偃:“....”
蘇真:“你怎麼了?”
牛偃:“....”
蘇真:“唉~~,你動一動,說兩句話啊?我這雞皮疙瘩都讓你瞧的掉了一地。”
牛偃:“....”
蘇真:“你要再這麼瞅我,別怪我可跟你翻臉啊。”
牛偃:“....”
蘇真無奈:“....”
靜靜的對持了一會,終於見牛偃神秘兮兮的向著窗外瞅了一瞅,方才低聲對著蘇真言道:“蘇兄,你可知道,你昨兒晚上犯瘋病了!”
這牛胖子不說話還好,這一句話說出來,隻把蘇真氣得蛋疼。
他不滿的瞪了牛偃一眼,卻見牛胖子絲毫也看不出個眉眼高低,續口言道:“蘇兄,昨兒晚上,你不知為何偷摸自己起來把燈點了,我這翻身一瞅,天啊,你那是一臉的慘白呀,都快沒有人色兒了!頭上的汗珠子跟流血似的一把把的往下掉,說話也不拽屁文了,還硬要往我床上擠....”
“少臭美。”蘇真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接著撓撓頭道:“誰硬往你床上擠了,我那是跟你鬧著玩呢,你這小子,真不禁逗。”
牛胖子為人雖然挺實在,但他那還不屬於是呆,聽了蘇真的話後,牛偃半信半疑的上下打量了蘇真一會,方才疑惑的言道:“大半夜的不睡覺,你用這種事跟我逗著玩?”
“那你以為是怎麼的?”蘇真挺起了胸脯,用極為嚴肅的眼神不滿的狠狠地掃了牛偃一下,後世為人處世成精的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牛偃此刻心中的半信將疑,此時此刻,自己必須要表現出絕對的自信,才能否定對方心中的種種疑惑。
這雖然算不了什麼大事,但真要讓對方誤會自己有上男人床的習慣,還是太尷尬了些....一個弄不好,人家思想在複雜一點,都有可能懷疑蘇真來當宦官的動機.如此,誠不可取!
果然,蘇真這一撂臉子,牛胖子這心裏就有點吃不準了,仔細一想這蘇真平日裏本來就是滿口的‘之乎者也’,張嘴閉嘴都是一股子酸儒的腐爛味,要說他有那些怪異的嗜好,還真就是不太可能。
想到這裏,但見牛胖子咧著大嘴衝著蘇真哈哈一樂,擺手道:“蘇兄怎個還當真起來了?我...我也是跟你說玩笑話,不談了....嘿嘿,眼看著總管訓話的時辰就要到了,咱還是趕緊走著吧。”
話音落時,卻見蘇真並沒有動,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若有所思,牛偃見狀心中憋悶,本來應該是我質問你的?怎麼兩句話的功夫,你反倒還端起架子來了?
“牛兄...”
突聽蘇真終於緩緩的開了口,牛偃急忙瞪著大眼睛問道:“蘇兄有何事?”
“牛兄,我有些後悔。”隻聽蘇真試探性的對著牛偃輕聲言道:“對於閹割去做宦侍這件事,我有些後悔了。”
“啊??!”一句話說出來,頓時將牛胖子弄了個轟立當場,愣愣的看著蘇真不能言語,少時,方見他語無倫次的擺手言道:“蘇、蘇兄,你這話不是、不是玩笑話吧?此等大事,哪有說反悔便反悔的?”
蘇真的前身雖然是熟讀儒書治典,但卻是個書呆子,對於宦道不甚明了,蘇真本人那就更不用說了,若非是承繼了這幅身體的語言和記憶,隻怕他跟漢朝人連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
事到如今,也隻有試著先從這同室的牛偃身上來了解一下這宮刑府的情況。
看著牛偃一副無奈的死相,蘇真疑惑不解的言道:“怎麼,這宮刑府,難道還是隻能進不能出的地?”
牛偃聞言,一臉為難的言道:“雖說是沒有那麼嚴重吧,卻也差不離了。”
“怎麼,難道我賣給他了?”蘇真知道,皇帝的宮廷以及藩王行宮所用閹宦內侍自古以來皆是由罪犯或是戰俘充當,但此時大漢建國已有百餘年上,雖然十多年前尚還對外戰爭頻頻,但此時已是處於一個休養生息的發展之勢,故而宦臣內侍的責用,已經開始由地方統一從民間選納,然後上貢奉於朝廷和各地藩王的行宮,做與不做,雖然沒有明文表示,但也應該全屬自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