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肯定知道,真正的英雄、自己真正的對手,就是身邊的這個老朋友曹操。
也就是說,袁紹不奉迎天子的根本原因,是他自己有做皇帝的野心,沮授、郭圖等輩正反兩方麵的勸說不是決定性的因素。
至公元199,袁紹終於掃清河北群雄,終於要麵對曹操了。
勝敗有憑
有關官渡之戰的記載、分析、討論、爭論,可謂是汗牛充棟。後世的大多數學者,都同意沮授當時的意見,袁紹不該打官渡之戰,至少是不應該主動發起官渡戰役。
沮授說,袁紹經過與公孫瓚、黑山農民軍的消耗,已經筋疲力盡。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與中央政府聯絡,表示歸順,與民生息,整軍備戰,同時騷擾曹操的後方。如果曹操從中作梗,再以清君側的名義討伐曹操,可很快底定天下。
從字麵上看起來,沮授的建議大義凜然,方法的確是好。依我看,實際的情形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自公元196年曹操掌握皇帝起,形勢就已經注定,最後與袁紹較量的是曹操。袁紹要麼歸順政府(實際上就是歸順曹操),要麼打敗曹操,將皇帝和政府置於自己的控製之下,自己做不做皇帝,下一步再說。
即使袁紹歸順中央,曹操的政府能容下袁紹麼?不可能。袁紹的影響實在太大,勢力實在太強,所謂的袁氏門生故吏遍天下即是指此。即使袁紹老老實實地在曹操手下做一名閑官也不可能,曹操必除之。
何況,袁紹另立皇帝、另立政府的圖謀,獻帝心如明鏡,獻帝也容不下他。公元199年夏,袁術山窮水盡之時,把自己的帝位讓與袁紹,袁紹“陰然其計”,也就是暗地裏同意接受袁術的帝位。盡管袁術北上青州不成(被劉備攔截),袁紹沒有實際接受帝位,袁紹謀逆的罪名已成。
曹操容不下他,獻帝容不下他,中央政府容不下他,除了與曹操決戰,袁紹還有什麼出路?同時,袁紹本人絕不肯屈居曹操之下。對袁紹來說,回歸曹操控製下的中央政府,是奇恥大辱,比死還難受,不被曹操殺死,也會氣死。
這不是想不想、願不願的問題,這是一種必然——形勢發展的必然。無論是曹操還是袁紹,已無妥協可言,已無回頭路可走。
也就是說,統一河北後的袁紹,必須進行一場決戰,既與曹操決戰,也與皇帝和中央政府決戰。隻不過,使用的是清君側的名義,名義上僅僅針對曹操。
既然袁紹必須與曹操決戰,又已經錯失良機,讓曹操掌握了看似雞肋、實為王牌的皇帝,則決戰越早越好。否則,憑曹操的能耐,曹操的地盤會越來越大,軍隊會越來越強,歸附的人會越來越多,形勢必然很快逆轉,強弱必然很快易位。
既然四年前已錯失良機,今天,且不說良機,就是“死”機也不能錯過。否則,會用上一句套話:“後果不堪設想。”
當時的兵力對比,毫無疑問,袁紹占明顯的優勢。這就是主戰派郭圖、審配說的:“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今不時取,後難圖也。”
公元199年的時候,東有徐州的劉備,南有汝南死灰複燃的黃巾餘部劉辟,荊州的劉表是個未定之數,關中的韓遂、馬超徘徊觀望。曹操的處境還是很險惡的。從地緣情況看,這仗還有得一打。
沮授的想法,是積蓄力量,待時而動,相機而動。如果當時袁弱曹強,這是對的。現實的情況正好相反,還待什麼時、相什麼機?麵對曹操這個強人,待時是等死,相機是失機。
在我看來,對袁紹而言,這一仗應該打,可以打,而且應該早打。分析事物,不能用結果來反證原因。袁紹的官渡之敗,不能說明發動這次戰役是錯誤的。
至於此後的相持階段、決戰過程和戰役結局,說起來實在是沒有一點意思。
不過,有件事還是值得一提。公元200年正月,官渡之戰尚未正式開打,還在調兵遣將階段。劉備於前一年被曹操派去攔截袁術北上。劉備殺徐州刺史車胄,反叛曹操,成為曹操東方的後顧之憂,並且已經與袁紹聯手對付曹操。公元200年春節剛過,袁紹大軍壓境,黃河兩岸戰雲密布,曹操力排眾議,東征徐州。
袁紹的謀士田豐建議袁紹,趁曹操東征,偷襲、奇襲曹操的大本營許都。田豐說:“與公爭天下者,曹操也。操今東擊劉備,兵連未可卒解,今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兵以幾(通機)動,斯其時也。”
袁紹以小兒子生病、無心作戰為由,未采納田豐的建議。田豐氣得嘔血、翻白眼,心痛、可惜、氣惱得不行。田豐所說的“兵以幾動”,就是捕捉戰機,乘機而動,所謂的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這就是戰爭之道、戰爭之智、戰爭之巧。
袁紹不上道,不用智,不使巧,別人有什麼辦法呢?曹操和他的謀士們正是看透了袁紹的這個致命缺陷,才敢在北邊袁紹大軍壓境、戰役一觸即發之時,對東邊的劉備發動一場閃電戰。曹操的這一招,不僅是“兵以幾動”,還是“幾由心生”了。與曹操相比,袁紹不敗何為?
官渡之戰,不是曹操贏了,而是袁紹敗了。或者說,是袁紹的敗導致了曹操的贏。
關於袁紹失敗的原因,曆史學者有很多分析,什麼袁紹敗在政治上、道義上、戰略上,敗在用人上、謀略上、技巧上,敗在不納忠言上,敗在用人不專上,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