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大同之宴(1 / 2)

霞兒轉過身來,俏目一眨,惑然地輕聲問道:“這個老太監有什麼事?這麼鬼鬼祟祟的?”我不由一陣苦笑,心想,這高力士可是連李林甫都刻意奉承的主,總管禁軍的從一品大將軍,當今皇上的鐵杆大紅人,是被王公大臣們尊稱為“阿翁”、“二兄”的人,霞兒也隱略地見過二次,現在竟然被她稱作“老太監”?!

我也輕聲回道:“這個老太監就是聲名顯赫的高力士!”

霞兒咋舌不已,而後又有些狐疑地再一次輕聲問道:“這位老……就是高力士!?”霞兒雖長年居於碧雲軒,下山後卻也經常聽到世人論及朝庭人物瑣事,而高力士就是傳聞最廣的人物之一,每個關於聖上和嬪妃、大臣的故事中,幾乎都有他,他在民間人們的心目中,是略次於李林甫的權術高手,所以霞兒一點都沒有想到,如此長相平常,毫無主見似的老太監,就是被王公大臣們所尊捧的人。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十六歲的霞兒不禁一陣默然。

不久,眾人來到了大同殿,入了席座,談笑聲中,酒至半酣。

楊大美女媚目盈盈,玉手微搖玄宗皇帝的臂膀,嬌聲說道:“三郎啊,今日也算是家宴了,何不再奏新曲《一剪梅》?大郎可還沒有仔細地欣賞過呢?”看樣子,這個媚豔的大美女跳舞的興致又上湧了。

“嗬嗬,有大郎在側,朕真有萬事皆足的感覺。唉,有好幾天沒有這種舒暢的感覺了。好吧,朕就表演一個節目。不過,《一剪梅》乃是大郎所作,朕實不宜再班門弄斧。”玄宗皇帝興致大發地站起身來,有些詼諧地說道。

然後他老人家走向樂工的位置,取過一個鼓槌笑道:“朕許久沒有擊鼓了,今天就以昂亢的鼓聲來預祝大唐的國勢,在大郎的引導下更為榮昌興盛!”言罷鼓起。玄宗他老人家的休歇之意溢於言表,絲毫沒有權力將失的遺憾和惆悵,反以可以安享福樂而喜,這等情形若是被王公大臣們知曉,一定心中疑惑不解。

要知道,自大唐開國以來,被尊為太上皇的例子是有,但都是權力角逐的失敗者,在無力回天的頹敗中才選擇的唯一出路。即使縱觀中國曆代曆史,又有幾個帝王能割舍開權力的魔力,完全自覺自動地讓位於自己的子孫?玄宗皇帝之所以能這樣做,一是想盡享福樂,把往年的缺憾補回來;二是我特別地讓他老人家信任,並認為我完全能肩擔大唐的責任,維係他老人家心中的盛世景象。

激越而又暢快的鼓聲傳入我的心中,這一刻,我真的明白了:玄宗他老人家並不是心中沒有大唐社稷,而是他老人家操持家國四十年,心力已然交瘁。自於宮中得以相識、相愛、相偎的武惠妃逝後,難言的空虛和寂寞,難禁的思念和回憶,更使他老人家更是無力打理朝政,隻是埋身於醇酒美色之中,以試圖讓束縛著人性的枯燥理性和令人窒息的寂寞感覺消失。如今,有我這個他完全放心的皇太孫暫主國政,他心中那塊為大唐社割舍不掉的牽掛,終於完全放下。

一時之間,那輕鬆暢意伴著諄諄叮囑殷殷期許由鼓聲中渲泄出來。我於不覺中,淚盈滿眶,這不是為自己將得的權力,也不是為未來可能有的艱辛困苦,隻為玄宗他老人家!不說此前我是怎樣看待他、對待他,隻曆史上關於他老人家後期的評價,就讓我大為他老人家鳴不平。

不在帝王家不知帝王事,從沒有一個帝王不在乎自己王朝的榮枯盛衰,隻是枯哀的原因,難道就能一句而定嗎?一身係於天下的皇帝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他也有隻有自己知道的苦處。玄宗他老人家兢兢業業近四十年,鑄就開元盛世,難道這不是足以自傲並讓後人夢想得到的盛世輝煌嗎?上下幾千年的曆史,世間有幾個開元盛世!怎麼能因為他老人家的心力交悴精力消退,而說他的年高昏庸沉於享樂呢!

誠然,玄宗他老人家對於自己所作所為的理由太過牽強、太過兒戲,甚至惹人笑歎,而且在後期使用人才上,也所托非人大有失誤。但是,若換作別人當此地位四十年,又是什麼樣的局麵呢?是不是還有開元盛世的出現?是不是能四十年來一直精力充沛地專心國事?

遐思中,鼓音歇頓,我以恭敬地目光看向玄宗他老人家,完全不理會楊大美女嘟起豔唇的不悅之色,我肅容恭聲道:“爺爺陛下拳拳之意,大郎已於鼓聲之中了然於心,大郎定不負陛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