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琦聞得我的問詢,麵上微現一絲尷尬之色。我知道,他是想起自己適才流露出來的輕商態度,而我恰恰又是個糧商!為了摸清第五琦所代表的一部分人的觀點看法,也為了緩和第五琦的尷尬,我連忙出語說道:“我們三人一見如故,小弟也毋用諱言:小弟自離書齋,涉身商旅,不過半年時間。但見所遇官吏文士,多有鄙薄從商者,因此,小弟心中抑鬱非常,卻不知從商者到底有何罪過,落得地位如此低下?是以想請教二位兄長,世人對商家為何有此看法,還望二位兄長有教於我!”
第五琦聞言麵上的神色漸漸恢複正常,慢慢思索起來,劉晏沉吟了一下言道:“商者,交易之媒也。本來,他們是保持物價的相對平衡,使貨物各得其需地流通起來,以促進人們生活發展、交流的人,於國大有益處,雖有些利潤,但他們也是有投入、有風險的。而且,自古以來,愛國多智的商人也不在少數。既有鄭國商人弦高,用十二條牛犒勞偷襲鄭國的秦軍,使其不敢攻鄭,上演了富商救國的一幕;又有事越王勾踐二十餘年,苦身戮力於滅吳,成就越王霸業,被尊為上將軍,而後急流勇退經商致富的範蠡。按說,商人是應該博得朝廷和人們的尊敬的!”
劉晏話至於此,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複又接著說道:“所謂‘成周既成,遷殷頑民’,二位賢弟當知,商人的起源由來,商人就是被周朝視為頑民的殷商遺民!而周朝之後,曆朝曆代無不強調以農為本,百姓們的稅、賦、役三重的責任,也要求人員的固定。以方便稅賦的收取,便於勞役的支派。而商人的特性是隨利而走,當然不會受朝廷的歡迎。
而且,大多數人隻看到商人在流通領域高賣低買,賺取中間差價。便認為其奸黠狡詐。不事生產而徒分其利,反害農桑,故有重農抑商一說。加之見之衣鮮宅豪的妒嫉。在大臣和文士酸儒的刻意描述和誘導下,商人形象日漸沉淪。商人也就沒有合理的地位,隻能在官民的夾縫中求得生存!”
我從沒有聽到過關於商人如此透徹地分析,如今依著這話想來,事實確實如此!我心裏不由暗暗憂急,當今時代,我大唐國力鼎盛,卻空放著巨額利潤的商機,白白便宜外國異族:胡商遍布大唐各大都會、名城。水路上宏舸巨艦,千舟萬艘,往還繁忙。而我國接近整個士族階層卻抑商輕商!這怎麼不讓我為之憂急。
我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前世時的一個現象:那些最早下海經商的人裏麵,最多的是廣東、福建、浙江一帶,一貧如洗的文盲農民;其次是城裏那些在別人的眼裏。沒有出息的混混;最後才到那些抬不起頭的知識分子、受打擊的國家幹部墮入商海!過去的無產者由此變得腰纏萬貫,過去的混混成為人人關注的百萬富翁、億萬富翁,甚至在政協當了委員或者成了人大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