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忽然從馬上跳下來,大叫道:“胡鐵花,花瘋子,你怎會在這裏?”
那人回頭瞧見楚留香,也跳也起來,大笑道:“楚留香,你這老臭蟲,你又怎麼會在這裏?”
他連手裏的貓部顧不得了,飛也似的竄過來,一拳打在楚留香的肩膀上,楚留香也沒吃虧,一拳打著他肚子。
兩人都疼得直叫,卻都幾乎笑出了眼淚。
楚留香苦笑道:“難怪多少年瞧不見你,我還以為你懶死了呢,原來你竟躲到這裏來了!”
胡鐵花笑道:“你這老臭蟲怎麼也到這裏來了,難道被妞兒們逼得沒處走了麼?”
兩人又打又笑,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那小捌鋪,在一張東倒西歪的桌子旁坐下來,那大花貓也“咪”的跳上桌子。
胡鐵花卻一把將它拎了下來,笑道:“小痹乖,你奠吃醋,這老臭蟲是我的老相好,他來了,你隻好到一邊去蹲著吧……”
楚留香在他嘴裏居然變成了老臭蟲,他自己想想都要笑破肚子。
楚留香大笑道:“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這條懶貓又交了個朋友……來!小痹乖,你既是他的朋友,就也跟我喝兩杯吧!”
胡鐵花瞪眼道/喝兩杯?今天我不灌你兩百杯,就算不夠朋友。”
他拍著桌子大嚷道:“酒!捌!膘送酒來,你們難道想把我朋友幹死不成。”
一個又瘦、又小、又黑、又幹的婦人,提著隻錫酒壺走出來,“砰”
地將酒壺往桌上一拋,轉頭就走了回去。
她連眼角也沒有瞧胡鐵花一眼,胡鐵花眼睛卻始終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身上,就好像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似的。
楚留香暗暗好笑:“這懶貓想必是太久沒有見過女人似的,漂亮的女子長得是什麼樣子,他隻怕都己忘了。”
這婦人長得並不算難看,年紀也不大,眼睛也不小,隻是瘦得全身沒有四兩肉,看來就像是風幹了的小母雞。
隻等走得沒了影子,胡鐵花才轉回頭來,倒了兩碗酒,笑道:“楚留香,你可得小心些,今日的胡鐵花,酒量已非昔日可比了,我還記得你一共灌醉我八十八次,現在我可要開始報仇。”
楚留香笑道:“八十九次……你難道忘了酒缸裏那次麼/胡鐵花大笑道:“我怎麼會忘記,那次我隻不過在你酒裏下了半斤巴豆,你卻把我拋進張家的大酒缸裏,害我醉了三天/楚留香悠悠道:“你可忘記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胡鐵花笑道:“十八年……隻怕已快十九年了,那時我才不過是八九歲的孩子,若不是交上你這個壞朋友,又怎麼會學上喝酒。”
楚留香大笑道:“你莫忘記,咱們第一次喝的酒,還是你偷來的哩!”
胡鐵花苦著臉道:“真是麼?這我倒忘了……”
他終於忍不住大笑:“老實說,偷來的酒滋味最好,我一輩子再也沒有喝過那麼好的酒……”他隻仰了仰脖子,那麼一大碗酒,就忽然不見了。
楚留香也喝了下去,卻皺著鼻子道:“這真的是酒?”
胡鐵花道:“不是酒是什麼/楚留香笑道:“我還以為是醋呢!”
胡鐵花大笑,再倒酒,笑道:“在這種地方,有這種酒喝,已經算你走運了。”
楚留香接過他的酒,哺哺道:“看來這懶貓不但忘了女子的樣子。
就連酒的滋味也忘了。”
十幾壺酒,轉眼間已下了肚,那小熬人自然也走出來十幾次,每次部把酒壺重重往桌上一摔,扭頭就走。
到後來,隻要她一走出門,楚留香就緊張起來,幾乎忍不住要用手掩住耳朵,怎奈這隻手卻又得先去扶桌子,否則桌子就要被她摔垮。
但胡鐵花卻隻要看見她走出門,眼睛就亮了,笑聲也響了,懶洋洋的人也像是忽然有了精神。
楚留香忍不住歎道:,‘可憐的小子,你在這鬼地方究竟住了多久?”
胡鐵花眨了眨眼睛,道:“你可記得,我最後一次和你見麵,幾年了?”
楚留香歎道:“七年,想不到一霎眼就是七年了!”
胡鐵花目光凝注遠方,悠悠道:“那時候是夏天,在莫愁湖……那一年愁莫湖上的荷花開得好美。咱們用荷葉卷成酒杯,喝一杯酒,拋一張葉,到後來咱們那條船都幾乎被荷葉塞滿了,你身旁的荷葉已堆得比鼻子還高。”
楚留香微笑道:“那一年的夏天,過得可真炔……”
胡鐵花忽然笑道:“你記不記得那年和我們在一起的還有誰?”
楚留香大笑道:“我就算把別人都忘了,也不會忘記高亞男的,那時候她剛從華山學會一套‘回鳳舞柳劍’,隻要一喝醉,就要將這套劍法練給咱們瞧,害得金陵武林中人,成天等在咱們船邊不走,為的就是要偷她劍法。”
胡鐵花道:“說老實話,她劍法實在不太高明,到後來隻要她一練劍,我就要去小便,我真奇怪她那‘清鳳女劍客,的名字是怎麼得來的。”
楚留香笑道:“你說她劍法不好,但姬冰雁卻總是說她劍法要比昔年華山掌門徐淑真還要高上三分。”
胡鐵花拊道:“不錯,這死公雞可以三天不說一?句活,一說話就是誇她的‘劍法’,我猜他八成看上她了。”
楚留香笑道:“但她青上的卻是你,否則她又怎會來找我們這些酒鬼混,你記不記得,那天你喝醉了酒,還答應要和她成親。”
胡鐵花苦著臉道:“我怎麼不記得,第二天我酒醒了,也就把這回事忘了,誰知道她還未忘記,竟逼著我和她成親,還說我若賴帳,她也沒有臉活下去,她就要自殺,害得我隻有連夜跳下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