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回了廂房。

南枝哪裏睡得著,急得在廂房裏踱步,一抬頭卻見薑雲音單手支在窗子前,仰頭看著夜空,南枝著急得要命,又說道:“哎,小姐!”

薑雲音笑道:“你莫急,不是說讓你早些睡了,明早起來看好戲嗎?”

她不動聲色地從窗外收回視線,關上了窗子,說道:“南枝,你家小姐什麼時候失手過了?”

南枝仔細一想,說道:“也是,小姐一出手就沒有失手過。”

這一年在陸家裏頭,小姐總是溫溫吞吞的,讓她差點兒都忘了,當年在泉縣裏,小姐一人智鬥山匪,不僅僅安然無恙地下山,而且還順手將山賊窩端了。

老爺罵了小姐整整一宿,還罰了小姐禁閉。

小姐死活不認錯,硬是跟老爺扛了七日,最後發了高燒,迷迷糊糊地喊著“阿母”。

南枝歎了口氣。

要是夫人還在世就好了,也不會留小姐如今孤苦伶仃一人,任由陸家欺負。

薑雲音道:“別歎氣了,歇了吧。”

南枝應聲,吹了蠟燭。

廂房頓時暗了下去。

而此時此刻,一道矯捷的身影攀上了屋簷,輕盈地落在屋簷一角,三四個起躍,黑色的身影便與夜色融為一體,徹底消失在夜空之下。

轉眼間,那一道黑影竄入一間二進的院落。

葉隱拱手行禮,畢恭畢敬地道:“回稟王爺,薑氏疑似要與陸家退婚。”他略微一頓,將今日所見所聞一一與書案前的錦衣郎君稟報。

錦衣郎君生得豐神俊朗,隻可惜身姿卻過分纖瘦,仿佛初春柳枝,風吹即倒,麵容白皙如玉,有著一股病態的白。

此郎君正是大梁帝國的新晉攝政王傅明州。

傅明州手握書卷,另一手提了狼毫。

燈火明亮,落在傅明州的側臉上,他那細長的睫毛投落了一大片陰影,孱弱的身軀連咳了數聲,方在書卷上落了筆。

一炷香後,他合上書卷,溫聲道:“繼續跟著,看看她要在陸家擺什麼戲台。”

葉隱道:“倘若陸家要對她出手……”

夜風拂來,帶來了一絲涼意。

傅明州又連咳數聲。

葉隱上前倒了杯溫茶,憂心問道:“王爺可有喝藥?”

傅明州道:“無妨,老毛病了。”

他微微垂首,似是在喘氣,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動著。

葉隱知道傅明州身子弱,也不敢出聲打擾,怕一開口,他們這位新晉攝政王便要駕鶴西去了。

當今天下三分。

一為舊政權晉國,二為新政權梁國,三為胡人建立的襄國。

一年前,傅明州輔佐新帝在臨安登基,一襲黃袍加身,年近六旬的惠安帝在戰亂割據的亂世之下,建立了梁國。

多年征戰早已擊潰了惠安帝的龍體,登基不過半年,惠安帝便已病入膏肓。

戰亂時期,惠安帝的家眷無一存活,一眾大臣都以為惠安帝會傳位給傅明州,未料惠安帝駕崩之際,一道聖旨落下——

惠安帝竟要將皇位傳給他那流落在外的外孫女!

雖說自古不是沒有女人稱帝,但從古至今稱帝的女人也僅有武周皇帝,那薑氏不過深宅婦人,又何德何能坐上梁國的帝位?

換作是他,他早已暗中殺了薑氏,誰知攝政王卻千裏迢迢拖著孱弱的身軀從梁國來到晉國新都,派了人暗中盯著薑氏。

葉隱一身天賦全在武功上,自知不能與長了個孔明腦袋的攝政王相提並論。

王爺這般做,自有他的用意。

葉隱垂首,等待傅明州吩咐。

傅明州終於咳停了,喝了半口溫茶,清潤嗓子,方慢聲道:“倘若陸家對她出手,便任由陸家去,連區區一個陸家都對付不了,又怎配讓我輔佐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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