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複了兩遍說,“明年還能吃到你家的粽子嗎?”
我說,“柿子花開時,就來這裏”。
她就笑了,靠在我的肩上,看著遠方,天很藍,一隻布穀鳥,飛來飛去。
想到這裏,就打開台燈,寫著日記,主席上廁所時見了,發牢騷,“神經病,三更半夜的,欲火難滅”。
我說,“少皮幹!”
白楊樹不在的時候,我已經瘦了,丟三落四的,連隨身攜帶的手機也丟了。
去了科室,反應遲鈍,不想動,一件事說幾遍我也記不住,螞蟻說,“你把你那花崗岩腦袋好好敲兩下子!”
一會兒這個叫我去送個病曆,一會兒那個又叫我拿個病曆,要麼填寫一張化驗單,去複印一張東西,去叫個人,去買份飯.。
一晃眼,一中午就過去了,在一晃眼,一下午就過去了。
肥婆見我精神恍惚,問我,“中午吃啥飯?”
我搖搖頭,“不知道”。他說,“看著你頭長在肩上,腦子不知道長哪兒去了?”
我就走到大街上,自顧自地走著,卻不知為什麼。
一中年婦女在我麵前走著,懷裏抱著一隻獅子狗,太陽火辣辣的,她問小狗,“熱不?”小狗不說話,她搖了搖小狗,又問,“熱不?”。小狗嗯了一聲,她就自言自語,“這天真熱”。
去網吧,看《紅樓夢》黛玉焚書一節,太過悲傷,不忍再看,想到了朱婷。
望塵莫及,好悲哀的一個詞。
偉大的藝術,它活剝你內心的期盼,不給你盼頭。
想抽煙,走到賣煙的店裏,看了一圈,卻又走出,買了一瓶啤酒,坐在馬路邊,咕咚咕咚地喝著。
風靜靜地吹著,街道上幹幹淨淨,沒有一個人。
後來見著肥婆也在街上晃悠,見我蔫生蔫氣的,就問,“出去浪一會兒?”
我說,“去哪達?”
他說,“外院麼,你沒聽說,外院的美女,西電的漢,交大的痞子滿街竄。”
我說,“隻能看,有啥意思?”
他就笑了,“看看,也能解解饞。”
就打電話給主席,要他也一起出去玩,主席說下午還要去實習。
我說,“去個球,人家把你當狗看,你還熱臉往冷屁股上貼,害臊不?”他就屁顛屁顛地跑來了。想到了一句話,癡癡笑笑,浪蕩此生,有酒有肉,不枉年華,就轉身給一旁張著嘴啃著肉夾饃的主席說,“將來當官了,別忘了兄弟幾個,在這裏混搭過。”
他就笑笑,嘴咧的老大,嘴裏的肉就掉下去,急用手接,沒接住,掉在地上,看看,抱怨著好大的一塊肉,肥而不膩。
一家銀橋酸奶店門口,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在玩耍,女孩問,“你每天來我家玩,你喜歡我嗎?”
男孩說,“喜歡”。
女孩說,“那你親一下我”。
男孩就親了一下她的臉,問那女孩想不想吃棒棒糖,就摸了摸褲兜,給了她一塊奶糖。
肥婆歎息著說,“看見麼,碎碎個事,咱搞得恁複雜”。
我就站著發呆,一下子想到了一副景象:那時,我已經老了,顫顫巍巍,流著口水,不再能一口氣走完回家的路,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背也彎不起來了,甚至不能很清楚的聽到一句完整的話。有一天,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履蹣跚,風一吹,就打了個噴嚏,身子差點倒了。沒走多遠就走不動了,隻能杵著拐杖,慢慢坐下,在路邊休息片刻。這時身後跑來兩個小孩子,一蹦一跳的,在不遠處停下。小女孩轉過身對小男孩說:“喜歡我不?”小男孩開始有些猶豫,看看四周,他的眸子開始變得堅毅而且明亮起來,“喜歡!”於是兩個小孩興奮地朝著遠處跑去,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夕陽灑在樹葉,微暖,一瞬間淚流滿麵。嘴裏隻是不停的念叨一句話:“年輕的時候沒說過啊”。
正想著,主席拿手在眼前晃來晃去,“發傻愣呢?”我想說什麼,卻哼了一聲,聲音很低,不知道有沒有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