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以前我也這麼想,時間長著呢,以後遇見的人還多著呢。就像看日出,明明隻要再堅持一下,登上山頂就可以看見了。可我每次都半途而廢,總想著錯過了這次沒關係,還有下一次。一天,我一個人逃課,莫名其妙地坐在一片園林中,靜靜地沉思,一坐就是大半天,直至夕陽西下。我那時就想,太陽每天東升西落,日複一日,大致相同,可其他的日出,對我而言,都不是我想看的這一次。就像其他遇見的人,無論怎樣,都不再是那個我想遇見的。想著想著,一個人就哭了。”我說,“你真傻。”
他說,“你何嚐不是?”
一個同級別的骨傷係的同學跟我們混搭在一起住著,對著窗戶發呆,憂傷地說,“這幾日,不想睡,也不想打遊戲,不想看書,什麼也不想做,就隻想和誰聊聊天。”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幾個舍友還在床上姿態各異地裸睡,等待著最後的離別。
大家隔三差五地出去喝酒,吃飯,聚餐,一場接一場,吃,喝,然後吐掉。睡一覺,就又繼續。
宿舍裏一向最懶惰的主席竟然第一個起床,在水房裏刷牙洗臉拖地,見我們都有些詫異地瞅著他,他說,“今天一個老鄉要走了,我得去道別一下。”
我說,“就你那二了吧唧的老鄉啊,送不送有什麼意思。”
主席說,“好歹認識一場,天南地北的。”
肥婆正拿過短褲來準備穿上,屠夫不知還在閉著眼睛想著什麼。主席忽然對我說:“臭文人,剛才聽說上鋪的骨傷係的那個同學,今天早晨走了,他誰都沒有通知,早早地起來就走了。”
站在窗口的另一個骨傷係的同學轉過身,驚訝地問,“什麼?他走了?他就這麼走了?都不通知一下。”
過了很久,肥婆說,“我以為你知道的。”
屠夫突然坐起來,咬著嘴唇說,“以前見一個心裏喜歡的女老鄉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罵過那女人,原是關係很要好的,自那以後再也沒說過話了。現在,要離別了,想對那個一直沒有勇氣道歉的女人說聲‘對不起’,並祝福她找到自己的幸福。”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一個我最尊敬的老師,我隻是他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甚至不算,因為他有次說過,沒考研的學生,見了他不要稱他老師。突然,想拜訪他。因為他,我對中醫曾一度達到了癡迷的程度。肥婆打了個哈氣,翻過身看著屠夫說,“煽情,不過我喜歡。”然後,穿好短褲,到鏡子前看看自己,又摸了摸大肚皮,洗過臉,刷了牙,拿起掃帚,開始打掃衛生。
屠夫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豬八戒學會扛行李了,都快五年了,也沒見你掃過幾次,這都快畢業了,還掃個毛!”
肥婆說,“快五年了,你們替我打掃衛生,打水,我一直偷懶,今天再不為宿舍的哥們打掃一下衛生,提一次水,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幾天,總是失眠,淩晨五點鍾的時候,就醒來了。
怕打擾到別人,輕輕穿好衣服,輕輕關上門,走出宿舍,可能是前一晚聚餐,喝了點酒,酒勁一過,頭腦也瞬間清醒了許多。走在校園中,路上沒有一個人,微風徐徐,甚至有點涼意。其實一直都想知道,在這樣的青晨,一個人會思考些什麼。大學五年,我從來沒有早起過,更不能理解某個人在某個清晨失眠,麵對著北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