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鷺一晚上都縮在帳篷的一角,隱忍殺人的衝動。
她心情很不好,這種潮熱的天氣讓人心情煩躁,活動在四周的陌生人群更是讓她不悅。不時有人用或好奇或憐憫或輕蔑的目光看向她這一角,同一陣營的人或許把她當成了絆腳石。
可是生活就意味著忍受,無論多麼成功的人,都要忍受生活帶來的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她而言,生活本身已經沒有什麼樂趣,唯獨留下一個紮根於心髒的目標。
對於奪走她的友情、愛情,乃至於生活本身的那個男人,總有一天要站在他的麵前,告訴他,他的路是錯的,毀滅別人希望的人,最終會迎來自己的毀滅。
楊和她在一起也不過是一年的時間,可是已經對這個女人各種習性熟識之極,被那陰冷的表情嚇得戰戰兢兢,趕快挪遠坐了,免得引火燒身。
埃利斯和奇斯一樣,都是槍械發燒友,成了一對天然自來熟。
奇斯小心地湊近埃利斯,問:“那個瘦瘦的男孩究竟是什麼來頭?周身散發著狂氣,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請原諒起司麵包同學在生命的前二十幾年中沒見過幾個女人,阿富汗的女人一般都要蒙頭蒙臉,如果說迷路者是路癡的話,那麼奇斯同學就是個女癡。
本來這樣的性別誤解一個人犯錯就已經足夠,然而較為離譜的是,所有人都基於第一印象和常識判斷認為李是個真真正正的男性——雖然輕騎兵學校沒有規定隻能男性學員入訓,但是沒有哪個國家會在這樣的特種兵競技中派遣女學員拖後腿,校方更不會就參訓學員的性別作特殊說明,於是誤解根深蒂固。
至於埃利斯,也是個在生活方麵比較粗獷的,他是接到參訓通知才知道有個代號叫李的人要與他同行,都是潘朵拉候選執行者之一。
於是在強大的第一印象和常識判斷作用下,埃利斯小心翼翼地湊到奇斯耳旁,回答:“我也是剛認識他的,叫做李,你有事沒事別去招惹那個人。據說他還是個癮君子,發起狂來能折斷自己手臂。”
奇斯倒吸涼氣,不敢置信癮君子也能參加輕騎兵學校的選訓。然而再掃一眼李鷺的身形,他也不得不承認,那的確是重度嗜毒者才會有的慘狀。
——可怕的毒品,好好一個男孩子就這麼被毀了,希望他明天不要死得太慘。慈悲的奇斯同誌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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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訓正式開始的第一天,所有人在營地附近發出的爆炸聲中驚醒。奇斯翻身而起的同時完成了尋找掩體、拔槍、跪臥的動作。
埃利斯無語地看他,因為埃利斯的體型夠高大,奇斯自然而然地將他當成是天然掩體。
奇斯混沌的眼睛眨了兩眨,清醒了,不好意思地對人形掩體埃利斯同誌說抱歉,目光越過他,落在帳篷一角,無意中看到抱槍而坐的李。
已經有性急的人掀開簾子衝了出去,灰蒙蒙的晨光照亮了李的輪廓,奇斯看得呆了一呆。那個瘦得可憐的“男孩”看上去大約不過二十的年紀,骨骼完全縮著,肌肉也不發達,明顯是發育還不成熟。他剪了貼耳的短發,稍微泛黃而且幹澀,很沒有營養的樣子。
奇斯生長的環境裏,男人必是強大的,否則無法存活。這樣的男孩在阿富汗必是扛著武器的,他們的作用是衝在陣前的炮灰。
輕騎兵學校有自己的專職校官,為了能很好地與各國學員溝通,這次選訓還要求學員們必須能聽得懂英語或法語。不過也不需要十分高超的聽力水準,因為一日間的口號無非是“五十公裏越野”、“五公裏重裝泅渡”、“五百米至八百米不定距離狙擊”。
第一天早上的起床號是榴彈爆炸聲,第一天早上的問候語是:“想吃早餐嗎?請先完成五十公裏越野,負重二十公斤。”
埃利斯聳聳肩,二十公斤對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一件具有足夠強大的防彈能力的作戰背心至少要有十公斤,加上水壺、狙擊步槍、突擊步槍、近戰短突、手槍,埃利斯全副武裝時的負重量一般在五十公斤左右。
至於五十公裏,那不是凡特種兵都習以為常的家常小菜嗎?
奇斯有些擔心地偷瞄李,看到他正在往腰上係配發的二十公斤負重的鉛塊袋,教官還在一邊喊:“你們都不要有僥幸心理,在終點會有人清點負重袋裏的鉛塊,想要認真完成訓練任務就請不要半途弄丟。”
李鷺正在早晨清醒的亢奮中,感到有道怪異的目光打量自己,對視了回去。
奇斯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挪開了目光。那男孩太瘦,以至於眼睛顯得非常的大,眼珠子烏黑烏黑的更是磣人。這尚是首次,奇斯感到有別的事物比槍械彈藥更為吸引自己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