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入職
人力資源部的麵試接待室裏,陳溪和另一名男士坐在裏麵。他們今天過來辦理入職手續,剛剛簽完勞動合同,等著去工作的部門報到。
“認識一下,”男士首先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叫趙玉剛,英文名Edward,在銷售部。”
“你好,我叫陳溪,英文名Rosie,是會員服務部的。”陳溪笑笑,也伸出了右手。
“Rosie,很高興和你成為同事!”
“嗬嗬,我也一樣。”陳溪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睛轉向門口,見招聘主管Juliet走了進來。
“好了,在人力資源部的手續已經辦完了,我現在領你們去部門報到。下午兩點,再請你們到培訓部找培訓經理Vivian,她會幫你們安排Orientation。”
“Orientation?”趙玉剛顯然不太明白,陳溪小聲嘀咕了一句:“就是新員工的入職培訓。”
兩人跟著Juliet順著員工通道的走廊,進入了客用區域。推開通道門的一刹那,滿眼便是大理石、水晶燈及華貴的織毯組合而成的金碧輝煌。耳邊如流水般的輕音樂,按摩著趙玉剛略微緊張的神經,沿途兩邊的裝潢景物已然讓人目不暇接。他悄悄看了眼旁邊的陳溪,她卻是一臉漠然的神情,目不斜視地跟著Juliet。
“這裏是酒店的大堂,再往前就是高球會的會所,你們的辦公室就在那邊……Edward,不用擔心,下午Orientation之後會有一個Tour(參觀),培訓老師會領著你們把所有的地方都轉一遍,她會詳細地介紹給你們聽的。”趙玉剛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加快了腳步。
到了天井式的高球會所,陽光由四層樓高的玻璃天頂一瀉到底,大堂中央高高的樹叢流水景觀不時傳出零星的鳥鳴,如同進入了美輪美奐的仙地。他們上了二樓,經過走廊時,還可看到一邊的紅木圍欄外的那組樹景枝繁葉茂的鬱鬱姿態。到達走廊邊一個雙開式的栗色大門,Juliet推開了兩扇門,一排明亮寬敞、用玻璃隔斷的辦公室赫然在目,其間米黃色的百葉窗簾裹著陽光,交疊出遠近不一、深淺不同的柔和色彩。
“這就是你們工作的地方了,這個門是去銷售部,中間的辦公室是會員服務部,最盡頭是公關部和會議室,那邊是會員接待廳,你們先進去坐一會兒,我去跟市場總監打聲招呼。”
趙玉剛和陳溪走進清靜雅致的接待廳,在靠近門口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不一會兒,一個身材姣好,穿著紅色針織套衫及黑色一步裙的女孩子和Juliet一起走了進
來。一見到他們,女孩臉上的表情立即生動起來,“Hi,你們好!”她主動打招呼,趙玉剛和陳溪立即站起身回了個問候。
“這是Amy,劉小慈,你們的同事,楊總監現在在開會,一會兒,Amy會安排你們和他見麵,現在她先幫你們安排工位。我回人力資源部了,你們別忘了下午兩點準時到培訓部。”Juliet交代完畢,跟劉小慈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劉小慈親昵地拉著陳溪:“你是Rosie吧,我也是會員部的,咱倆是同事,你稍微等會兒,我先把Edward帶到銷售部去……你先坐會兒啊!”說罷她笑著轉向趙玉剛:“Edward,走,咱先上你們部門。”從話語的尾音中,陳溪聽出了她的東北口音。難怪她長得這麼標致,陳溪以前見過很多東北女孩子,都生得十分標致。
陳溪一個人又坐回了沙發,靜靜地享受這安寧的時刻。
芳齡二十七的陳溪,出生在廣州。父母均原籍浙江,父親是某知名高校藝術學院音樂係的教授,母親則在該藝術學院主教現代舞。二十七年前的一個夏天,一個女嬰降生在了這個藝術家庭。她是在早上七八點之間出生的,母親蔣涵看著小生命伴著朝霞一起到來,遂有意起名為“晨曦”。初為人父的陳子樵則激動不已,覺得女嬰的啼哭聲宛若靈嘩作響的小溪在流淌,是人間最美的音樂。他認為女孩子還是應該低調輕柔一些,於是同夫人商量,取名為“陳溪”,既如溪水一般,又有晨曦之隱義,豈不妙哉?
教授夫婦視這個獨女為掌中明珠,悉心教養。所幸女兒自小聰明過人,學什麼會什麼,除了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嬌氣任性,在學業上倒是很聽父母的話,成長的過程還算是平坦順利。父母深知從藝道路的艱難,並不希望女兒步其後塵,於是早早規劃,考大學時費盡周折硬是讓她報了“新聞傳媒專業”,準備著她一畢業,便托關係將她“活動”進電視台,不求她有大發展,隻要有個旱澇保收、又體麵又穩定的工作,守在父母身邊即可。不料女兒的“叛逆期”遲了好幾年,到大學畢業時方才顯現。一向乖巧的她卻不肯再聽父母的擺布,抱怨說從小學到大學,從未出過廣東省……陳教授苦心安排的麵試,她愣是不去,自己跑到深圳,去了一家外資公司應聘,之後便毅然決然地要進去做什麼人事培訓……父母拗不過女兒,想想深圳離廣州也不遠,看她在工作中自得其樂,也隻能勉強作罷。
不料,小鳥出籠便越飛越遠,接下來的三年,陳溪經常被公司派往外地,進入客戶的企業去實地輔助工作,這個城市停留半年,那個地區待兩個月。盡管她自己樂此不疲,還沒新鮮夠,可當父母的卻一直在擔心掛念,連女兒在電話裏不經意地咳嗽幾聲,母親都會神經緊張,懷疑她是不是得了什麼重病……最讓他們無奈的是,女兒這樣漂浮不定,居然將他們原本中意的“準女婿”也給“漂”沒了!
男友提出分手,陳溪似乎也受了打擊,跑回家關起門哭了一天,將以前兩人的合影都撕得粉碎。知女莫若父,陳教授安慰夫人:“放心吧,沒事!他們倆天各一方的早就沒感情了,她之所以傷心,是因為人家先提出分手,要是她甩了人家,估計這會兒還不知怎麼傻笑呢!”蔣涵半信半疑,不過第二天,夫婦倆的心情又是一個“高八度”——女兒打了幾個電話,收拾了行李,就訂了去北京的機票,揚言要北上“療傷”,離開廣東這片傷心地。“以前你不也是全國跑,並沒有一直在廣東啊?”父親費
解,心想女兒這種療傷方式還真是聞所未聞。
“你們不是說總這麼滿世界跑不好嗎?那我不跑了,我已經辭職了,但我想重新找個我喜歡的城市穩定下來。我以前去北京的時候就覺得那裏不錯,比上海還好,所以我決定去北京了。你們放心吧,我一個人在外麵那麼長時間,不是一直也好好的?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你們別管我的事了。”女兒一邊輕鬆答話,一邊收拾行李,並未體諒為父的心情。父親一時也摸不準她這是根本不傷心還是傷心過度,總之不敢發脾氣怕又刺激到她,最終隻得開導夫人:“算了,由她去吧!有些事咱們理解不了,你就當是年輕人的‘行為藝術’……”於是第三天,教授夫婦萬般不舍地送女兒上了飛機,叮嚀一到北京,先去找正在那邊讀研的堂妹,相互好有個照
應。那時候,元宵節剛過。
陳溪到了北京卻是一番從容不迫的心境,和堂妹合租了一處不錯的居所,睡了幾天的懶覺,又逛了幾天的街,才開始慢吞吞地投簡曆。不料幾天下來,簡曆石沉大海,她的信心也開始萎縮。不知是剛過完年各企業的招聘還未完全“解凍”,所以自己運氣不好,還是因為首都單位的“門檻兒”本身就高?總之,她沒有在京的工作經曆,居然成了一個致命的硬傷,想要在好一些的外企找個人力資源方麵的管理職位,連個“Supervisor(主管)”都不可能,而普通的公司她又看不上。再就是外企的一些基層職位,那不等於自貶身價嘛!這種尷尬持續了兩個多月,其間還經曆了一段非常短暫的感情,不過最終她離開了對方,又開始“流浪”。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來到NST·禦景求職。麵試還算順利,本以為可以鬆口氣了,偏偏人力資源部那個姓沙的人事經理突然變卦,說她隻能擔任“會員服務專員”,待遇也由經理降為主管級,這樣一來,她的薪資即被砍到了七千大毛,好好的工作頓時變成了“雞肋”!然而此時的陳溪也現實了許多,先找個差不多的工作做著吧,反正不是原來的專業,職位低一點,就當是學習唄。總之,隻要自己好好做事,將來或許會有機會,實在不行也可以“騎驢找馬”。抱著這種心態,陳溪最終接受了這個offer(工作機會)。隻不過,今天入職時,她的確沒有什麼好心情,隻是平淡地應付著。
起初麵試時她被告知,會員服務部是要由招聘的這名經理來負責管理的,她對此也信心滿滿,可現在自己卻成了部門之中一個新來的“晚輩”。盡管人事經理說,如果她表現突出,再升為經理是絕對有可能的,可陳溪不信這套鬼話,因為她以前麵試求職人員時,也曾許下過類似的“空頭支票”。
約莫十五分鍾後,劉小慈又回到了接待廳,見到陳溪便喜笑顏開:“Rosie,走,我領你去你的位子。”
陳溪拿起手提包,跟著劉小慈進了會員服務部。她的工位已經提前安排好,和劉小慈的位子離得很近,都在這個大房間的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裏。房間中間的幾張辦公台都接連在一起,中間用隔斷隔開,而她和劉小慈則是兩張獨立的辦公台,台子前麵各有一把椅子。劉小慈說,很多時候她們需要和同事甚至會員麵對麵地交流,因此這把椅子很有用。她們的背後是一排排上著鎖的鐵皮檔案櫃,不用問,裏麵保管的肯定是會員們的檔案資料。
辦公室再靠裏的位置,有一個約十來平方米的小單間,陳溪猜想,那應該就是市場總監的辦公室。她見外間的幾個位置都空著,不禁問道:“怎麼沒見其他同事?”
“他們都去公關部跟著一起開會了,就我一人留守。咱倆是專門做會籍管理的,他們幾個都是負責會員活動的。”劉小慈邊說邊把一個紙盒放在陳溪麵前,“這裏頭吧,都是些新領的辦公文具,你瞅瞅還缺點兒啥,回頭再去領。”
“謝謝啊!”陳溪感激地笑笑。她很喜歡劉小慈那熱乎乎的東北腔,在這種大家都流行用商務語言的環境中,她覺得這個東北女孩略帶憨直的話語讓人聽著特別親切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