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子爹先到中學找著了杏子，問杏子見沒見她哥，杏子說沒見她哥來。杏子也著急起來，說：“是不是去哪兒攬活打工去了？”她爹說：“可他要是出來攬活也該和家裏人打個招呼呀！”杏子說：“是呀！”說著便也要去尋她哥，於是父女倆推著一輛自行車到處尋找。
父女倆走到大街十字路口，見一個交通警立在那兒，便上前打問:“你看見過一個長得黑黑的，眼睛大大的年輕人嗎？”那交通警皺著眉頭說：“街上長得黑黑的，眼睛大大的年輕人多得是，我能記得清嗎？”父女倆想想，也對，人家是沒法回答，就隻好走開了。父女倆來到城裏最大的商店門口，見有許多人三五成群地站在那兒說著什麼，就走過去東張西望，還是看不到牛子。牛子爹想聽聽人們議論什麼，就湊近人堆邊，隻聽有人說，昨晚商店丟東西了，丟了東西倒不奇怪，奇怪的是怎麼放著更值錢的手表啥的不偷，僅僅去偷一對翡翠手鐲和一隻書包？一個人說，所以我說這不是賊幹的。另一個人說，對，我也說這人有點怪，不貪財，那就更不是個慣犯。還有一個人說，一個營業員說昨天見一個黑黑的小夥子說商店護窗板不行了，不知是不是這小夥子下手幹的。牛子爹心裏一驚，想仔細打聽卻又不敢打聽，隻是眼珠一轉不轉地尋著牛子。杏子沒心情聽這些，她堅信哥再窮也不會偷商店去。
當杏子父女倆離開商店不久，胖桃用自行車帶著盼七也來到了商店門口。胖桃這時也聽到了說商店昨晚丟了一對翡翠手鐲和一隻書包的事。胖桃的心咚咚直跳，她立即想起早晨在窗台上發現的一隻書包，她雖然十分奇怪，卻非常堅定地認為這書包是屬於盼七的，因為盼七早就想要一隻書包了，所以她立刻拿給盼七看，而沒有聲張喊叫。她想：是不是牛子幹的這事？又想，如果是牛子幹的，那他為啥要拿那對翡翠鐲子呢？當她們娘兒倆離開商店很遠的時候，胖桃低下頭悄悄地在盼七耳邊問：“你看見書包裏有啥東西了嗎？有沒有一對鐲子？”盼七說：“沒啊，啥也沒有啊！”胖桃心裏有些著急和難過起來，她想，那翡翠鐲子拿到哪兒去了呢？找那個小不要臉的去了嗎？還是……？看來，他真的不要這個家啦！
牛子爹白跑一天，還是不見牛子的蹤影，他簡直快要發瘋了。
牛子媽再也沉不住氣了，她衝進胖桃的那屋，問胖桃：“你，你把我兒子逼到哪兒去了？你去找回我的兒子！”牛子媽邊說，邊拍打著炕沿嚎哭起來。
胖桃正在做飯，她把手裏的山藥蛋往水盆裏一丟，說：“我還找你們要人呢！他狠心，撇下我們母女倆不管了，還要我管他嗎？你們快去給我找他呀！”
牛子媽停止了哭聲，說：“你別裝好人啦，我早就知道你想把他趕走，你好放放心心寬寬敞敞地伸開四條腿，躺在炕上，等著野男人。呸！你個沒良心的，你原來不就是個沒人揀的爛破鞋嗎？怪我當初沒攔住兒子娶了你，可現在你倒好，把我們害得好苦。”
胖桃說：“你的兒子好，你兒子好了半天還幹那事？”
牛子媽說：“男人做那事，那是男人的本事！”
胖桃說：“那女人呢？女人就不是本事了嗎？”
“你還有臉說！爛破鞋！你把人領進家裏，你把我家祖宗三代的牌位也衝壞了！你說，你到底把他弄到了哪兒？”牛子媽說著就撲到胖桃身邊，捏起一隻拳頭，要打胖桃，胖桃卻聞聲搶先一步，把她婆婆狠狠推了一下，婆婆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牛子爹聞聲趕來，大喊：“你敢行凶打人！”揮起一巴掌，打在胖桃的臉上，把胖桃打得轉了半個圈，栽倒在鍋台上，索性嗚嗚地嚎哭起來。盼七在一邊嚇傻了，半天才去扶她媽。
胖桃在地上亂蹬著兩條腿說：“打吧，我由你們打，你們把我打死算了！”
牛子爹打了胖桃一巴掌，也算出了氣，拉著牛子媽走出胖桃這屋。
這時候，杏子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說：“有人……看見……湖上漂起一個人來！”
牛子爹感到耳朵什麼都聽不清了，牛子媽也立即昏倒在地。
十一
黃昏過後的天空藍得發黑，深藍色的湖麵上靜靜地橫著幾縷白煙。
虎子帶了兩個小夥子劃著船，跳到水裏，撈上那個死去的人，他們認出那正是牛子。
“牛子屁股上還帶著他的‘四大件’空皮套呢，那些鐵家夥們肯定掉到水裏去了，他一定是想到那個世界當電工的吧！”一個小夥子說。
“我看是他生怕沉不下去才帶了這些東西呢！”另一個小夥子低低地說。
他們把他放在岸上。在幽幽的天光殘照下，牛子一動不動地俯臥著，屁股後麵翹掛著他的“四大件”空皮套。
牛子爹連忙央人用擔架把兒子抬進村邊。按村裏的風俗，暴死的人是不能進自家院子的，他們在村口搭了個靈棚，靈棚上紮了許多白色的紙花。胖桃領著女兒，在靈棚裏嚎哭。胖桃邊哭邊訴說著：“牛子啊牛子，你一撅屁股走了，留下我們娘兒倆咋辦呀？你害得我娘倆好苦啊！我上輩子欠下你啥孽債啦！”
牛子死了一個月以後，二龍嫂一個人到湖邊洗衣裳。後來不知道她怎麼就扔下洗衣服的盆子，走進了湖裏去，在人們發現以後把她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她早沒氣了。人們對這事吵吵半天，也沒人說出個道道來，有人說：“難道是牛子陰魂不散，專候在水裏往下拉人？二龍家的得罪了他啥？這牛子未免太心狠了些。”二龍嫂的鄰居則說二龍嫂死得也有些蹊蹺，她手腕上居然還戴著一對翡翠鐲子，平時卻並不見她戴出來的呀。
2007－09－19
2008－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