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就是起點。
毛鉛華如此配合讓警察都有些意外。看著她如此風韻地走進辦公室,偶爾還說些感謝關懷的話,哪像背後跟著兩位女警?
各種賬目,銀行的所有賬戶,毛鉛華都一並交出。她沒等人問,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滔滔不絕地說出來,就如演講一般。這套說辭是她備用的,一直說了半個小時,把書記員的手都記累了,她才停下來。等她停下來,警察再怎麼問,她卻一句話都不說了。
她知道這套說辭絕對經受得起任何審查,她相信馮德就如相信自己。毛鉛華選人不僅看中人品,還有才能。馮德跟隨她十幾年,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是自家人,是她的入幕之賓。
她心裏很有譜,她的譜與劉國權的不同。沒有人知道她在美國的賬戶,除了馮德。即使知道,那賬戶上也隻有200萬美金,她做了最壞的打算,要是判,會是多少年?最多10年,10年之後自己是什麼樣子呢?
她忽然哭了,哭得悲悲戚戚,卻毫無目的,不知是哭自己的罪還是十幾年的青春。
毛鉛華還在得意自己的百無一失時,看到她以前與楊德康的交易記錄與財務報表,一直微笑的臉突然變沉了。再看到自己的美國賬戶擺在眼前,心瞬間沉入穀底。
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等著她的隻是一種審批程序和讓她不得不麵對的羞辱。她笑著對24小時看守她的人說:“請放心,我不會死,即使死,也要先看到別人是怎麼死的。”
接下來的日子是煎熬。
毛鉛華在煎熬中卻不斷地聽到好消息。說她確實有貪汙行為,但大部分都是為了院裏,而且從實際上為院裏解決了很多問題,很多年輕人的住房與老專家的研究經費就來自她的“投資”。還說作為一個女人,不得不麵對領導的糾纏,她膽子小,隻能服從。她最大的錯誤就是走在河邊,自己也濕了鞋。還說她法律觀念淡薄,如果早就揭發劉國權,就不會讓劉國權操縱到今天,她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劉國權一手造成的。
這些都隻是聽說,但從看守的表情上她感到自己的未來並不像想象的那麼可怕。她還看到了一條新聞。“馮德檢舉貪汙犯,今日走馬上任結算中心主任。”還有一條新聞是挨著的,“財經記者挖出國營企業的碩鼠,大耗子作繭自縛。”看守對她還好,不但把每天的報紙送給她看,還專門給她一間屋,還讓她聽聽收音機。
最讓她吃驚的是馮德的到來。看守似乎對他很熟悉,馮德手中拎著很多飯盒,對看守笑了笑就直接進了她的房間。
“都是你幹的?”沒有寒暄,毛鉛華直切主題。
“都是你愛吃的:清湯燕菜、黃燜魚翅、金魚鴨掌,都是剛從仿膳飯莊做的。這裏不讓喝酒,你就將就點兒。”馮德沒有回答她,把所有菜肴都擺在桌子上,又把筷子遞到她手裏。
毛鉛華也不問了,好久沒有這樣精美的夥食,吃起來真是香甜。開始她有些忘形,狼吞虎咽毫不淑女,後來就矜持起來,一口一口慢慢品味,還對菜品開始評頭論足,不停誇做得地道。
“喜歡吃我以後常給你送。”
“我到了秦城監獄你也送?”
“送!”
“不怕剛戴在頭上的烏紗帽被摘了?”
“不怕!”
“我不明白,你到底對我有沒有過感情?”毛鉛華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睛直直盯著他。
“我不配,可我實在不想讓你這麼被他們糟蹋。我想,我想……”
馮德說不下去,他哽咽著,看著毛鉛華伸出的手卻不敢上前握住。毛鉛華黯然淚下,她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個說愛自己的男人卻把自己送進了這裏,她除了恨還有理解,也隻有在這個特殊的地方,她才能理解。
“其實‘無名氏’就是你?”
馮德沒有回答。
“賈徵道的搪塞也是你指使的?”
馮德還是不說話。
毛鉛華沒有問關於美國賬戶的問題,這些除了自己隻有馮德知道,還用問嗎?
“千千好嗎?”
“她很好,就是想你。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隻是她……”
“她怎麼了?”毛鉛華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又如回到了她曾經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