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十三雖是英國公府的家將,平素都住在府裏,但當初和他一樣隨著張輔出生入死的三個同伴都已經脫籍正式授了武官,因此張輔拗不過他的執意,便隻好在其他方麵著意補償,宅子田地一一置辦齊全,逢年過節的表裏尺頭也是積攢了一堆。
如今要辦喜事,他少不得要收拾自己在英國公府西邊的那座小四合院,同時把家裏那些箱子都翻了個底朝天。結果,忙得四腳朝天的結局卻是他愕然發現由於少人打理,那些擱在樟木箱子裏的價值不菲的綢緞雖說不曾蟲蛀發黴,可卻沒了當初的鮮亮,這趟喜事是萬萬用不上的。好在王夫人知道他這家裏長年沒個女主人,從家裏挑選了好幾個年長媽媽幫忙,又送來了好些東西。於是,他這個主人隻要當木偶似的給人量尺寸,其他的什麼力都不用使。
“彭老哥,就是年輕人也沒你這麼健壯的身板,可你自己在穿著打扮上頭也太不上心了。這行頭不是深棕色就是深褐色深青色,豈不是顯得老相?如今既然要當新郎倌,這自然就要選一些鮮豔的顏色,管保誰看見了都說一個好字!”
“就是就是,之前中秋節夫人打發我去送節禮,我特意瞧了一眼那位靈犀姑娘,模樣氣派都是千裏挑一,彭老哥你真是好福氣!要娶這麼一位美人,自然得好好打扮!”
“夫人特意讓人去卜算了日子,這迎娶定在了九月十八,到時候老爺也應該回來了,知道這麼一樁喜事必定歡喜……咳,我倒是忘了,你之前和老爺同在北征軍中,老爺肯定知道了!對了,夫人還特意讓咱們轉告一聲,這裁新衣裳再加上其他準備功夫,大半個月總是不止的,你趕緊把奠雁禮的大雁備齊了,這別人都是買,你這勇士總應該親自去射吧?”
饒是彭十三鐵打的漢子,被這些碎碎念也折騰得頭昏腦脹,好容易才借著最後一句話,拿著弓箭帶了兩個家丁就溜了出去。雖然如今的大雁愈發稀罕,但眼下正是大雁南飛的季節,他又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很快便得了兩隻。
隻是,他實在不敢回家去麵對那些羅羅嗦嗦的三姑六婆,索性在城外溜達了兩天,除了一對大雁之外,野兔野雞之類的獵物也收獲了無數。因實在是太多,回城之後,他將兩隻大雁和一半野味送去了英國公府,又將另一半親自送去張府,結果一到門口便發現自己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雖然這幾天在英國公府已經見多了這種待遇,但他還是很不習慣,於是趕忙扯著管家高泉,打聽到了牛敢他們幾個的住處便立馬落荒而逃。一進那小院子,他就看到一個光著膀子的大漢在那裏練習提石鎖,便索性抱著胳膊站在門口看著,等到最後方才脫口讚了一聲。
滿身大汗的牛敢才放下石鎖就聽到這個聲音,連忙抬起了頭,一見是彭十三,他連忙拿起旁邊的布巾擦了擦汗津津的身子,隨即快步走上前去,滿臉憨笑:“師傅,您不是要成親了麼,怎麼今天有空過來?他們三個跟著少爺出去辦事了,今天我留著看家。”
得,連這麼一頭倔牛都知道自己要成親了!
彭十三心裏歎了一口氣,又想起外頭那些人紮眼的目光,於是沒好氣地在那厚實的肩膀上拍了拍,因說道:“要成親了就不能來看看你們幾個?他們三個是跟著去了衙門?”
見牛敢點頭,他便端詳了一番對方身上那一塊塊結實的肌肉,還有那無數橫七豎八的傷疤,這才提醒道:“你們幾個雖說如今看著身體好,但當初吃苦太多虧虛太大,所以如今別一味節省錢,多花些功夫調理。武者要緊的就是氣血,氣血虧多了老得快!”
“師傅,我打小就沒經過這樣的好日子,北邊那會兒成天放牧牛羊賣苦力,一年到頭吃的卻和狗差不多。眼下一日三餐都有肉,就連點心也是肉包子。”牛敢說到這裏,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悄悄打聽了,這家裏其他人都沒有咱們幾個這麼好的夥食,是少爺特意吩咐給咱們多做好吃的。能夠過上眼下這日子,我真是覺著沒白活這一輩子,隻要少爺沒嫌咱們光吃飯不幹活就好。”
“傻小子!”雖說牛敢已經是將近三十的年紀,但彭十三還是隨手一巴掌拍在他後腦上,隨即便沒好氣地說,“別小看自個,你上次不是還幫他擋刀子來著?雖說武藝得自小習練,年紀大了再練未必能大成,但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好好練習,飲食上頭多經心,你們一個人對付尋常人三個五個絕對不在話下。什麼沒白活,到時候說一房媳婦,那才叫沒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