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衛王是兄弟姊妹當中最小的那個,甫一出世就體弱多病,所以朱瞻基盡管和其他兄弟都沒空親近,卻素來心疼這個小弟弟,每每有好吃的好玩的總會捎帶上一份。等到仁宗皇帝朱高熾去世,郭貴妃殉葬,他對頻頻生病的衛王更加憐惜,多數時候都把人留在宮中養育,其他諸王部閣都已經在商議就藩的事,唯有衛王他發了明話要留在身邊。
看著那個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小人兒,朱瞻基狠狠吸了一口氣,上前使勁拽了人一把。發現衛王竟是用死力相抗,他不禁怒吼一聲道:“起來!”
衛王終究年紀小,再加上他在長兄身邊的時間竟是比見父親的次數還多些,哪怕梁王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也比不上朱瞻基的威嚴,所以被這麼一嚇,好容易鼓起的勇氣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不由自主地被人拉了起來。下一刻,他就感到臉上被人用絹帕使勁擦了幾下,雖然被那力氣弄得生疼,眼眶邊直打轉的淚水更是嘩嘩流下,但他心裏卻比剛剛好受多了。
“男子漢大丈夫,別沒事就學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朱瞻基隨手丟了那塊手絹,這才負手說道,“禦醫不是說你還在病著嗎,大冷天跑出來幹什麼?是想生一場大病?你別忘了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藥,難道這麼大年紀還要朕哄你吃藥?”
衛王素來膽小怕苦,此時被這麼一喝,頭頓時更低了,好一陣子才囁嚅說道:“皇兄,我隻是想去瞧瞧九哥,我怕……”
後頭的話衛王沒有繼續說,朱瞻基自然聽得明白。若隻是為了別的小事,疼愛幼弟的他自然可以答應,但如今母親還在仁壽宮病著,至於是否真能有起色還不知道。因而,看著衛王好一陣子,他才一字一句地說:“回去。要是你還想你九哥好好的,那就回去!”
對於從來沒受過朱瞻基半句重話的衛王朱瞻埏來說,這一句話無疑是當頭一棒。往後頭踉踉蹌蹌連退幾步,他方才站穩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在火炬光芒的照耀下,卻是流露出了一種病態的豔麗。站了一會兒,他木然點了點頭,隨即就轉身往自個的公館那邊走去。剛剛從衛王公館追出來的幾個宦官忙追了上去,心裏卻都是暗自叫苦。
“好好養病,等病好了,朕讓你見你九哥!”
衛王原本走得跌跌撞撞,聽到這話一下子回過頭來,哪怕是見朱瞻基再沒有理睬他,而是徑直走向了梁王公館的大門,他也沒有在意,隻是死死盯著那背影。直至一行人都跟了進去,他什麼也瞧不見了,他這才收回了目光,由著兩個宦官上來架住了他,隨即就急不可耐地說:“回去讓禦醫過來診脈,讓他開藥,開最好的藥,哪怕多苦我都吃!”
幾個太監哪裏敢違逆,自是連聲應了。隨著他們這些人也回去了,一整條胡同中也安靜了下來。盡管毗鄰就是襄王公館越王公館鄭王公館,但這些往日常常笙歌燕舞不斷的地方,在這樣大好的年節卻是安靜得有些過了頭,仿佛連人氣都沒了。隻有盡頭處那座郡主府不時還隱約傳來孩子的哭聲。至於更遠處燈市上的喧囂,則好似來自另一個世界一般。
王瑾小心翼翼地服侍著朱瞻基往裏走,眼睛不時往四處瞟。盡管房陵是說這裏內內外外的人都換了一遍,幾乎都是錦衣衛東廠抽調出來的精兵強將,可他還是免不了有些警惕,直到從儀門內儀門來到了正房門口時,他才鬆了一口氣,卻不料皇帝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回頭衛王府換一批人,首先是外院,然後近身內侍也另挑幾個。竟然讓那麼身體孱弱的衛王都從府邸裏跑了出來,簡直是酒囊飯袋!”囑咐了這個,朱瞻基就徑直往那邊大門走去,上了幾級台階之後又停了下來,“你們都不用跟著了,在外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