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來越像你娘,開始管起你爹我來了。”
婧姝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扶父親在椅子上坐下:
“家裏多一個管你的人,姚老爺如果覺得拘謹的話,可以到外麵去避避風頭。”
姚子柏大笑了起來,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笑過了,因此笑過之後覺得渾身為之一暢,那種感覺就像在奧熱的夏天喝了一杯生津止渴的酸梅湯。
“你呀,又調皮了,說話沒大沒小,不知在夫家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如果是的話,你婆婆怎麼沒有把你攆出來?”
“我婆婆差點把我攆出來,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在婆家天天被婆婆罵,被大姑小姑們欺淩,被下人捉弄,簡直像在煉獄裏一樣。”婧姝笑道。
姚子柏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別糊弄我,你在婆家怎麼樣,我多少知道一點。大太太很看得起你,把總管鑰匙都交給你了,你早就是束府的當家人,至於你婆婆越來越離不開你,一有頭疼腦熱就對下人說,讓四少奶奶過來給我把把脈,開一劑發散的藥。”
婧姝愕然的看著父親,問他:
“爹,你怎麼什麼都知道?莫非你在束府安排了密探,又或者你有分身術?”
姚子柏神秘的笑了笑,一臉詭異的說:
“我不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
父女兩個玩笑了一陣,不覺已是二更時分,婧姝讓小丫頭服侍父親就寢,她自己提著風燈走回家。
從父親屋裏出來的時候,婧姝的心情很舒暢,到底是自己家裏,到底是親生父親,彼此沒有隔閡,盡管一開始大家心裏都有點不舒服,可爹在自己麵前還是坦誠的,婧姝也理解了父親,如果當初父親能告訴自己,他就不會隱瞞自己。畢竟被皇太後選作義女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不是滿次告訴星遙,星遙肯定也不知道,難怪自己的婚事辦的這麼倉促,原來這裏麵是有緣故的。
無論怎樣自己終於不用去蒙古和親,雖說如今星遙不在身邊,自己一個人形單影隻,顯得孤孤單單,可總比嫁去塞外要好。
婧姝一路走,一路想,忽然,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她撞著膽子猛的轉過頭去朝身後張望。
“誰?”
“是,是我。”
大太太形銷骨立的站在那裏,婧姝舉著風燈朝她照去,差點被大太太的樣子嚇著,她蠟黃著臉,瘦得好像刮一陣大風都能把她吹倒似的,因為人瘦,穿在身上的衣服顯得很寬大,好像在天燈竿子上套了一隻麻袋似的,給人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大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夏氏走上前,對婧姝笑道:
“我已經在外麵等了很久,你跟你爹在屋裏說了好長時間的話,我都不敢進去打攪你們——”
“大娘這說的是什麼話,如果你有事就應該進來叫我,而不是站在風地裏苦等,雖說已經開了春,但氣候畢竟還沒有變暖,露冷風寒,萬一凍出病來可不是鬧著玩的?”婧姝一臉嚴肅的對夏氏說。
夏氏苦澀的笑了笑,帶著哀怨的口吻說:
“我如今已經是半隻腳踩在棺材裏的人,病了又算得了什麼,恨不得一口氣上不來,立即死了才幹淨。”
婧姝見大娘非但瘦得皮包骨,而且樣子很慵懶,給人一種提不起精神來的感覺,說出來的話更讓人驚心,她居然想死。
回家之後婧姝才知道,張巡撫的兒子雖然死了,但是張家仗著自己財大勢粗,硬是不肯放姚婧好回來,給她在死去的丈夫墳前蓋了一間茅草屋,讓她住在裏麵守活寡。
夏氏在婧姝麵前淒淒艾艾。
“張家簡直不是人,明明他那兒子一早就病了,卻說我們家婧好克死他,非要她在墳前住下,還說這是許半仙說的,如果婧好不這樣,張家兒子的亡靈得不到超度,那個許半仙真是可惡,竟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來害我們家婧好,嗚嗚嗚——”夏氏雙手捂臉痛哭起來。
婧姝安慰了她幾句。
“大娘別哭,小心哭壞了自己的身子。”
夏氏見婧姝這麼說,沒好氣的道:
“你說的容易,讓我別哭,婧好難道不是你姐姐,如今你姐姐在水深火熱之中掙紮,你到好,眼睜睜看著你姐姐一步一步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而不出手相救,你難道不怕人在做,天在看,將來會有報應嗎?”
夏氏明明想婧姝救她女兒,但說出來的話好像婧姝把她女兒害成這樣似的。真是江山能改,本性難移,夏氏一輩子都想騎在別人頭上,沒想到卻處處不如人,這對於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來說是多麼巨大的打擊。
婧姝見夏氏這樣,心一橫,冷冷的說:
“我勸大娘還是省省吧,據說張家背後有京城的幾位王爺撐腰,正如日中天呢,縱然我們三頭六臂都鬥不過人家,既然鬥不過人家,又何苦跟人鬥,兩敗俱傷總比犧牲小我好。”
“姚婧姝,你說的是人話嗎,什麼犧牲小我,難道你姐姐是小我,她的命一錢不值嗎?”夏氏咄咄逼人的架勢不改當初。
“大娘,如果不是姐姐得罪了張夫人,張家怎麼會做的這麼絕?”張巡撫的兒子剛死那回,姚婧好見張家的人不肯放她回家,爭執的過程中傷了張夫人,張夫人至今還臥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