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我在一家小工廠當小工人,所處環境絕對閉塞。今天看來十分尋常,動不動實況直播的電視新聞,當時根本無法想象,都是天方夜譚。那年頭有直播也沒地方看,很大的首長家才會有台電子管電視,很小的黑白屏幕,永遠隻有一個中央台。
有一次在車間閑聊,我信誓旦旦說有人可以駕駛摩托飛過七輛汽車,結果引起轟堂大笑。在今天這都不能算任何新聞,當年就是彌天大謊,大家狂笑不止,說吹牛也不先打個草稿。我倒不在乎別人笑話,感到沮喪的是身旁一位女學徒臉上,竟然一點表情沒有。
這讓我覺得很丟人,她內心顯然在竊笑,可還是表現得那麼端莊,那麼楚楚動人。我立刻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憤怒,這新聞來源於我的堂哥,他見多識廣,認識很多好吹者,近朱者赤,難免有吹牛之惡習。吹牛也沒有什麼,關鍵是害得我在姑娘麵前抬不起頭。
上世紀80年代初有人出國,回來講感受,印象最深的是去參觀,進門時有人往胸前抹一標簽,參觀完了,用力一撕又將標簽揭走,衣服竟然完好無損。那年頭的出國,西裝都是國家掏錢現做,還可以享受大件小件的出國指標,就是免稅的電視冰箱。現在想想十分可笑,冰箱彩電算狗屁大件,至於那神奇標簽,其實就是不幹膠貼。
時間已進入冬季,昨晚睡覺,被一個蚊子折騰夠嗆。冬天的蚊子竟然也鬧人,連咬了幾個包,害得我爬起來找電蚊拍,凍得瑟瑟直抖。想不明白為什麼,印象中,蚊子數量似乎大大減少,質量卻突飛猛進。過去隻聽說它們養精蓄銳平安越冬,以圖來年再和人類決一死戰,現在熬不住了,冬夜裏便跑出來侵擾他人夢鄉。
三十多年前的最大事件,窮凶極惡的四人幫粉碎了。今天的孩子,包括相當數量年青人,隻知道這幾個人壞,壞透了,卻弄不太明白怎麼一回事。好比我們當年對日本鬼子一樣,都知道恨,恨極了,也沒什麼具體感受。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很顯然,粉碎四人幫是一切得以發展的基礎,沒這步妙棋,今日的變化根本無從說起,什麼改革開放,摸著石頭過河,享受小康世界,包括你也許根本就不想看的春節聯歡會,都無疑是個扯淡。
蚊子蒼蠅老鼠,加上還有一個什麼,被稱之為四害。除四害大快人心,當年很多人把四人幫與四害連在一起,恨得咬牙切齒。要說心底的深切感受,這四個家夥,遠比他娘的四害更壞更可惡。不過三十多年過去,重新回想,四人幫的可惡當屬毫無疑問,若說起厲害,遠不如真正的四害。爾曹身與名俱滅,我們卻仍然無奈小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