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友會館,是日租界裏的一個花花世界,樓下麵有賭場,樓上麵有伎館,還有酒樓、飯店、舞廳、表演大廳,後來為了滿足中國人的需要,還特開了“外國人和狗不得入內”的鴉片煙館,雇著高麗姑娘專門的侍候中國煙鬼。
三友會館雖然是個花花世界,但它不象中國的花花世界那樣肮髒,日本的上層社會人士,也以去三友會館為樂事,三友會館裏麵還有日本的茶道、花道,還能看到最高雅的日本能樂。我老爸帶著宋燕芳去會見土肥原夫婦,就是去的一家日式餐館,一座園中園,走過小橋,繞過小路,來到一個極幽靜的小院,一間日本式的木房,日本姑娘跪在門外,為我老爸和宋燕芳拉開了房門。
我老爸和宋燕芳向土肥原夫婦施過了禮,宋燕芳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土肥原夫人的對麵,我老爸也坐在了土肥原的對麵,這樣雙方就開始說話了。
先是我老爸說起我們家和日本方麵的交情,我的曾祖父如何做過日本三井洋行的中國掌櫃,一說到三井洋行,土肥原不敢擺架子了,雖然今天三井的人沒在,但是一說到三井,土肥原就規規矩矩地連連點頭,眼光中充滿著敬畏,看得出來,三井在土肥原心中有著不可低估的地位。
說過三井洋行,我老爸又說到自己在大阪公司做事,這時土肥原就擺出他不可一世的神態了,大阪公司是一家小公司,在日本國內沒有什麼影響。而日本人是非常勢力眼的,你是大財閥,雖然他一文錢也不償給你,可是你聽到了這個名字,就得嚇一跳,你不嚇一跳,表示你沒有品位。再說到小公司,小財團,你更得表示蔑視,不如此,就不能表示你也是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聽說我們家有兩代人和日本人有交往,土肥原的臉上才綻開了笑容,他說了許多對於中國人表示好感的話,再三地表白他自己對中國的感情,他說中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而且他更說中國隻有走和日本友善的道路才能強大。他很反感有一些中國青年不理解這個道理,他們說了許多不利於中日親善的話,等等等等。
說到此時,宋燕芳開始和土肥原夫人套近乎了,她說到中國的“大戲”,那時候還不叫京劇,土肥原夫人說她很喜歡中國的“大戲”,和她們日本的能樂差不多。隨後,宋燕芳就把那一顆綠寶石取了出來,交到土肥原夫人的手裏,並對她說,她可以把這塊綠寶石做成符合自己心願的首飾,以土肥原夫人的風采,把這塊綠寶石做成胸飾,配上和服,那是再好看不過了。
宋燕芳和土肥原夫人套上了關係,下麵的話就好說了,宋燕芳對土肥原夫人說,舍弟在南開大學讀書,最近有一些人總和舍弟過不去。其實舍弟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就是寫過幾篇文章罷了,為此,受到了一些人的嫉恨。
說到這裏,土肥原夫人就對宋燕芳說,常常有中國人找到她先生的門上,希望從中斡旋一些事情,其實日本方麵是從來不參與此類糾紛的。不過呢,既然侯先生和侯太太找到自家的門上來了,土肥原夫人說,她就一定要想出個息事寧人的辦法。最後土肥原夫人說,令弟何必一定要在南開大學讀書呢,南開大學是一個最受注意的學校,求學麼,總要先有一個安靜的環境才是。
正說著,房門外麵有人問話說,可以進來嗎?沒等房裏的人回答,房門拉開,送菜的姑娘就跪著進來了。
一直到深夜兩點,我老爸才帶宋燕芳一起回到家來,這時我爺爺和我奶奶、我母親都正在焦急地等著他們呢,進到侯家大院之後,宋燕芳一步就走到正房,向我奶奶和我母親說道:“還是侯府的麵子大,土肥原說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了。”
“天爺!”同時,我爺爺、我奶奶和我母親一聲歎息,阿彌陀佛,這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下來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六叔萌之再也不能在南開大學讀書了,我母親這時就對我爺爺和我奶奶說:“我倒是想了一個辦法,和六叔萌之商量一下,咱們換個學校讀書不是一樣嗎?”
這時,我爺爺也說:“南開大學是再也不能去了,萌之是個鐵血青年,南開大學更是一所激進的學校,我看就轉到輔仁大學讀書去好了,輔仁大學是一所教會學校,學校又在租界地,日本人想伸手,也伸不進去。”
“這樣最好,我在外邊做事,也就放心了。”我老爸插言說著。
隻是我老爸說的話沒有人注意,誰也不去管他的放心與不放心,這時我母親又對我爺爺說道:“那樣,也不必擔心六弟的安全了,輔仁大學在法租界,芸姑媽的房子在英租界,就讓六弟住到芸姑媽家裏去好了。”
“唉喲,我怎麼就沒想出這主意?”我奶奶當即就表示讚成地說著,“趕緊給他準備準備,讓他住到他姐姐家裏去吧,讓他姐姐看著他,看他聽話不聽話?他們都是欺侮他大嫂厚道。”
我奶奶說過之後,我老爸就和宋燕芳從正房裏出來了,我老爸傻,跟著宋燕芳就往後跨院走,倒是宋燕芳一把將他拉住,壓低著聲音,凶凶地對我老爸說道:“你幹嘛跟著我走?”
宋燕芳一提醒,我老爸明白過來了,他停下腳步,就又向我母親的房間走過來,這時我母親已經走進到房裏來了,她頭也不回地就吩咐桃兒說:“桃兒也該回房休息去了。”說著,我母親就把房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