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老爸答應了一聲,不等我母親再往下說,我老爸就自己說了起來,“這個人呀,不本份,人焉能無欲乎?但是要取之有道。象他那樣做空頭生意,遲早要出事的。更何況他還和政界的人做生意,政界的人做生意,隻許賺,不認賠,你說做生意不是總要有個賠賺嗎?隻賺不賠,那不就太不講理了嗎?原來我就勸過他,和政界的人做生意要小心,他不聽我的話,他以為他的本事大,什麼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越玩膽子越大,這種人不碰南牆不回頭,可是真到碰了南牆,頭破血流,再想回頭,也沒那麼容易了。所以,做人還是要本本份份,不義之財不可取,而且不存非份的妄想,老老實實的人不會吃虧的。象我這樣,好多人都勸我另立一個什麼公司,何必總給大阪公司做事呢?也用不著什麼資金,就是用我的這點名氣,隻要掛個公司的招牌,就一定有人找上門來做生意,我也不買、也不賣,我還是做貨運的生意,也還是和大阪公司做生意,就是貨經我手剝一層皮,大阪公司一噸貨是多少錢,我再加上一個折扣,一年百八十萬的就準有了。可是我不這樣做,我覺得那樣做有失做人的本份……”
“我知道你和梁月成不是一樣的人。”我母親對我老爸的說著。
聽見我母親沒把他看做是一個壞蛋,我老爸真是驚喜若狂,他一挺胸又來了精神兒,腆著胸脯對我母親說道:“隻有你知道我的人品。”
我母親沒有再說讚美我老爸的話,她直接了當地又對我老爸說道:“現在就是要想個辦法。”
“他欠人家多少錢?”我老爸問著。
“說是一船的石油。”我母親回答著說。
“我的天,你也把我看得太了不起了,就算我的本事再大,一船的石油,我的太太,你知道是多少錢嗎?”我老爸得意忘形,他看我母親和他說話、商量事情,他就又把自己當做是我母親的親人了。
今天我母親的脾氣還是真好,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沉下臉來,這一下,我老爸就忘乎所以了。
“這次,是梁月成從南京方麵向東北發了一船石油……”我母親想把芸姑媽告訴她的事,向我老爸轉述,不料我老爸才不聽這些鎖細的事,他一揮手,打斷了我母親的話說:
“那還用說嗎?如今日本宣布大豆是軍需品,出不來了。對不對?別以為我是那種胡吃悶睡的人,早就有人攛掇我,說,侯先生咱也做筆那種生意吧,一出一進,就是幾十萬,一年做上兩筆,就發財了。我心想,你們看著好,你們做去吧,兩國交兵,別看暗地裏有勾結,可是表麵文章人家雙方還是要做的,真趕上人家翻臉攤牌的時候,你正在做生意,那你就趕在火候上了,說不好把你推出來祭刀,你說冤不冤?別總看著別人做這種生意發財,人家那是有後台,日本方麵宣布大豆是軍需之前,人家就先把話傳過去了,人家不做了,你還傻兮兮地做,那不是自投羅網嗎?官場裏沒有人,你千萬別跟著起哄,人家正想找個倒黴蛋呢。”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個辦法,反正這是芸姑媽家的事。”我母親對我老爸說著。
“難呀,難呀。”我老爸把外麵的衣服脫下來,身子往床上一歪,他又以原來大先生的神態對我母親說起話來了。
通過梁月成的事,我母親對我老爸的看法,可能有了一點轉變,我母親發現我老爸到底不是梁月成那樣的人,無論怎樣,他還是一個本份人,在我老爸的身上,家族的傳統,儒學的教育,還總是有個約束。誠如我老爸自己所說,這些年好歹他放開手腳,做點什麼冒險的事,說不定,他也早就發大財了。他沒有做那種事,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他知道自己對家庭的責任,他還愛惜自己的人品,他知道人生在世,還有許多不可為的事。
心裏這樣想著,我母親對我老爸的態度自然就好多了,我老爸也不是那種遲鈍的人,他看出我母親今天對他有了一點溫暖,他也就不再低三下四地裝受氣包了。
“事情再難,我們也要想辦法。”我母親對我老爸說著,“我們要替芸姑媽著想,梁月成做空頭生意,我們原來也不甚了了,可是如今他惹出禍來了,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梁月成被扣在南京,芸姑媽怎麼過?再說,事情一旦被爺爺知道了,爺爺又會如何想?那還不得把爺爺氣出病來呀?爺爺真是有了什麼不好,還不是咱們大家的罪?”我母親越說,越把她自己和我老爸拉到一起來了,我老爸聽得心裏美滋滋的,聽著聽著,他一伸手,就對我母親說:“你把那把扇子拿給我。”
“我和你說正事。”自己找沒味兒,我母親的臉色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