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月要遠足,就要買新皮鞋,就要買新裙子,就要買新手帕,買回來之後,這個花色不中看,那個顏色太剌眼,就沒有一件東西合她的心意。不合心意,那就再要錢去買,再買回來,也還是不稱她的心意。
那一天,桃兒正在芸姑媽家做活,正趕上梁小月向芸姑媽要錢,芸姑媽什麼話也不說,就是要錢給錢好了;可是給錢也要往外拿呀,就因為芸姑媽拿錢時慢了一點,就惹得梁小月好大的不高興,梁小月接過錢來,一麵向屋外走,一麵嘟嘟囔囔地說著:“反正差著一點難著了,花這麼一點錢,瞧把她心疼的。”
芸姑媽當然聽不下這句話,她便在梁小月身後說著:“小月,你這話可是不當說,怎麼就差著一點難著了呢?你到侯家大院裏去看看,你舅娘房裏的孩子們,哪個似你這樣花錢?”
“我怎麼花錢了?”梁小月停住腳步,轉回身來向芸姑媽問著,“我花我爸爸的錢,又沒有花你們老侯家的錢。”
“小月,你還當你父親掙下多少錢了嗎?”我芸姑媽對梁小月說著,“你看見了,你父親整天在家裏坐著,房子也沒有了,若不是舅娘好心,隻怕你們未必就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照你這樣說,合算我們花的是你們侯家的錢了?”梁小月一副不講理的樣子,惡凶凶地就對芸姑媽喊著,“你也別拿我們當不懂事的孩子看待了,你沒有進門之前,我們梁姓人家也算得是有錢有勢的人家了,怎麼你一個掃帚星才進得門來,我們梁家就敗落了呢?錢也沒了,公館也沒了,搬到這麼個大雜樓來,過窮日子,別逼得我說出不中聽的話來,我們梁家的錢,還不知道你折騰到哪裏去了呢。”
梁小月放潑大罵,把芸姑媽氣得氣都喘不上來了,芸姑媽沒有見過這樣的世麵,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手捂著胸口在椅子上坐著。這時,桃兒也是氣不憤,才走過來對梁小月說道:“我看還是對小月姑娘說清楚了的好,今天我過來的時候,我們少奶奶還讓桃兒給姑奶奶帶過來20元錢的呢,剛才我們姑奶奶給小月姑娘的錢,就是我剛剛帶來交給姑奶奶的。”
桃兒的話,說得梁小月沒了理,她衝著桃兒就喊了起來:“一個臭丫環,哪裏有你說話的權利,你從我們家滾出去!”
“我可不是看望小月姑娘來的,我是看望我們侯姓人家的姑奶奶來的,滾不滾的,桃兒還要聽我們姑奶奶說話呢,不怕小月姑娘過意,你有話,還和我說不著。”桃兒從生下來沒有和人說過氣話,今天她實在是看芸姑媽太窩囊了,才挺身而出為芸姑媽撐腰。
“你們侯姓人家也太厲害了,住在你們家裏,你們上上下下地欺侮我們,躲回到我們自己家裏來,你們還從娘家搬兵到我們家來打架,你們不就是靠著美孚石油和大阪公司的勢力嗎?”
“梁小月,你放肆!”我的芸姑媽沒有本事和人吵嘴,她隻會說這麼一句沒有力量的話,人家梁小月才不怕你呢。
梁小月當然不會就此罷休,她擺出一副不含乎的樣子來,向著芸姑媽和桃兒就是破口大罵,喊聲把整個大雜樓的人全驚動了,大家就都跑下來看熱鬧,這些人自己家裏倒了黴,就最愛看別人家比自己家還倒黴,他們圍在梁月成家的門外,你一句,我一句地說閑話。
梁月成呢?桃兒說他才是一個蔫土匪,他聽著他女兒罵我芸姑媽,他仍躺在床上抽煙,他連一句話也不說,就象是看別人家的熱鬧一樣,梁小月越罵嗓門越大,窮得發瘋的人,就是豁得出去,她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不中聽的話,都說得出口,她一點也不象是一個中學生,她象是一個潑婦。
“你你你……”芸姑媽看著門外的鄰居,聽著梁小月的臭罵,隻氣得全身不停地哆嗦,桃兒怕芸姑媽生氣,也就再不和梁小月理論,她隻是勸著芸姑媽別和梁小月一般見識。芸姑媽忍著忍著,最後,就聽見芸姑媽“噢”地一聲喊,芸姑媽捂著胸口倒在了桃兒的懷裏,桃兒一把將芸姑媽摟住,這時,芸姑媽已經不省人事了。
“姑老爺,我們姑奶奶犯病了。”桃兒向著梁月成喊了一聲,這時,梁月成才從床上蹦下來,向著他的女兒梁小月喊了一聲:“小姑奶奶,你就繞了我吧。”
梁小月看芸姑媽氣得犯了病,她拿著錢一步就跑走了,桃兒在家裏服侍過芸姑媽,她知道芸姑媽犯了病是多可怕,立即她就對梁月成吩咐說:“立即要車,送馬大夫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