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姑媽回梁家,比國家元首出國訪問還要隆重。
桃兒負責芸姑媽的隨身衣物,還帶好了當天的用藥,中藥、西藥,我母親囑咐桃兒一定要把那種日本救急的藥放在手邊兒,怕萬一有了什麼意外,好立即搶救。桃兒自然知道此事非同一般,一件一件經我母親看過之後,她還到我奶奶房裏去,請我奶奶再過目查看。我奶奶當然知道桃兒的用意,桃兒怕萬一真有了什麼事,我母親也是負不起這個責任。
我奶奶雖然平時對於家裏的事不甚細心,但這次她查看得十分仔細,一件件一樁樁地全看過之後,我奶奶誇獎著桃兒說道:“虧了這孩子心細,該準備的全都準備了,莫說是隻去一天,就是住下半個月,我也放心了。”
有了我奶奶的話,我母親才敢安排芸姑媽回家去看望。
我母親安排芸姑媽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侯家輝找來,向他詳細詢問梁家的變化,我母親問侯家輝、梁月成這次是不是還做那種買空賣空的生意?侯家輝回答說,不是了,絕對不是了。以前梁月成如何做生意,侯家輝不知道,但這次比德隆公司,卻有雄厚的資金。而且從開業到如今整整一年的時間,生意上隻賺不賠,當初我老爸出錢給梁月成注冊這個比德隆公司時,資金隻有幾萬元,如今比德隆公司帳下的現金,就是20萬。而且侯家輝還讓我母親放心,侯家輝說,比德隆公司再不會倒閉了,從此之後,梁月成就一天比一天地發旺了。
我母親向侯家輝詢問的第二件事,是梁月成的個人品德。芸姑媽到底已經在我們家住了大半年時光了,梁月成不是一個老實人,他真就那麼規規矩矩地和兩個孩子過日子?侯家輝說,梁月成保證沒“事兒”。侯家輝對我母親說:“梁月成是一個多鬼的人呀?他絕不會象我大哥那樣被一個人纏住的。當然了,做生意麼,難免有個應酬,去個舞廳呀什麼的,連我都要奉陪呢,一個男人,在這方麵有點小花銷,也算不得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梁月成在外邊的事,我不管,隻要芸姑媽回家那天,別讓芸姑媽看出什麼事來就行。”我母親對侯家輝說著。
“大嫂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立即就到梁家去,把裏裏外外全查看一遍,一定讓芸姑奶奶高興而去、高興而回。”
有了侯家輝的保證,我母親還是不放心,我母親一定還要把梁月成找來,向他交代芸姑媽回家的事。梁月成一聽說芸姑媽打算回家看看,當即就高興得不得了。梁月成對我母親說:“芸之總在侯府裏住著,我也是於心不安的,當然大嫂知道,我那裏亂一些,不宜養病。如今芸之身體好些了,先回家看看,等身體再好些,芸之也就該回家了,空空蕩蕩的一所樓,日子可是過得沒有一點樂趣。”
“姑奶奶的身體雖說是好些了吧,可是她的心髒還不能和健康人一樣,她要回家看看,也是常理中的事,可是千萬不能讓她精神上有什麼剌激,家中的一切一切都要事先檢查過的。”
我母親向梁月成做的暗示已經夠明白的了,實在也是不能再往深處說了。我母親怎麼能夠對梁月成說,這半年倘若你有什麼不規矩的地方,千萬可要在芸姑媽回家之前,把事情了斷清楚,而且房裏也不許留一點跡象。梁月成當然也明白我母親指的是什麼事,他滿口答應著,就回家“檢查”去了。
做過了梁月成的工作,我母親再去做芸姑媽的工作,我母親對芸姑媽說,回家是一件高興的事,如果身體不好,老祖宗能允許芸姑媽回家嗎?所以,到了家裏,就隻看那些高興的事,半年不在家,梁月成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上不可能有條理,什麼衣服放得不是地方呀,房間沒有整理呀,願意說,就說兩句,也別往心裏去,來日方長,整理的日子在後頭呢。
我芸姑媽也是滿口答應,向我母親保證,回到家裏,無論看見什麼也不動感情,活著就是最大的快樂,能和親人團聚,就是最大的幸福。芸姑媽說自己能夠活到今天,而且還能夠回家去看看親人,一切都要感謝我母親的辛苦。自己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再給大嫂添麻煩了。
一切一切都準備好了,選定了一個好日子,沒有風,沒有雨,不冷不熱,我母親吩咐吳三代備下三輛車子,就讓芸姑媽回梁家去了。怎麼芸姑媽回家還要備下三輛車呢?芸姑媽自己坐一輛車,隨行的桃兒坐一輛,哪一輛車子誰坐呢?我母親。我母親要親自陪同芸姑媽回家。
出門之前,我母親陪著芸姑媽、帶著桃兒到我奶奶房裏來辭行,我奶奶又查看了一遍隨身帶的東西,芸姑媽和我奶奶撒嬌地說:“老娘也是太嘮叨了,大嫂和桃兒早查過好多遍了,比皇帝出巡還要費神呢。”
隨之,我奶奶又囑咐了芸姑媽好多好多話,說得芸姑媽都有點不耐煩了,這時看著天時不早了,我芸姑媽說,還要趕回家來吃晚飯呢,再不走就趕不回來了。我奶奶一聽這個“趕不回來”,心裏就一沉,後來我奶奶逢人就說,那時候我不放她走就對了,怎麼她就說是“趕不回來”了呢?
芸姑媽、我母親和桃兒已經坐上車子了,這時候吳三代匆匆地跑了出來,對我母親說著:“老奴才到老祖宗麵前討到示下了,老奴說芸姑媽回家,隻由少奶奶和桃兒護著,老奴才在家裏不放心,怕有什麼一時喚不到人的時候,老奴才央求老祖宗讓吳三代跟著車子一起護送姑奶奶回家,老奴才也不進梁公館的大門,就在樓外恭侯著。”說著,吳三代就跟在車子後邊,一起往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