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祖宗說了,那就告訴宋燕芳準備著吧。”我母親答應著,就從上房出來了。
吃過午飯,下午3點,汽車就接我老爸和宋燕芳來了,吳三代走到前院,稟報說是“接大先生的汽車到了。”然後我老爸就和宋燕芳一先一後地登車走了。
我老爸和宋燕芳走了之後,我母親正在房裏和杏兒說這件事,我母親對杏兒說:“怎麼土肥原又想起那件事來了呢?六先生已經南去了,日本便衣隊也找不上侯家大院的麻煩了,土肥原還要打什麼算盤呢?”
我母親這裏正在尋思這件事,這時就聽見門外傳進來吳三代的聲音:“少奶奶,老奴才若是想說句話,您老方便嗎?”
我母親聽見吳三代要和我母親說話,當即就向門外說著:“吳三爺爺,有什麼話您進來說吧。”
聞聲,吳三代走進房來,吳三代抬頭看見杏兒,就先向杏兒說道:“杏兒姑娘也在這兒?”
杏兒知道吳三代沒有要緊的事,是不到我母親房裏來的,她怕吳三代有背人的話,就對吳三代說:“我正要出去做事呢,吳三爺爺你坐。”說著,杏兒就走出去了。
“吳三爺爺,你有話說吧?”我母親向吳三代問著。
“老奴才放肆呀。”吳三代對我母親說著,“也是老奴才的本份,咱們宅院裏無論誰出門,曆年留下來的規矩,老奴才總要親自備下車子的。就是外麵來的車子接府上的人,老奴才也總要看看車子,問清楚了去什麼地方,還要親自看著主子登上車子走了,老奴才這才放心。”
“這些年,滿府的人都說吳三爺爺心細的呢。”我母親對吳三代說著。
“剛剛,來了一部汽車,說是接大先生和那個宋燕芳的。老奴才自然也不敢大意,就過去和開車的人說了幾句話,不也是府上留下來的規矩嗎?就是抬轎、牽馬的人,主子進了正院,老奴才也要敬他等一碗粗茶的。”
“老祖宗總是說吳三爺爺給侯家大院積下了人緣兒呢。”我母親連連地對吳三代說著。
“這次,老奴才也是按著規矩過去給那個開車的送了一碗粗茶,老奴才就問他是誰家的車子?他說是李記車行的汽車,臨時雇了來,接府上的先生太太到惠中飯店去的。”吳三代向我母親說著。
“哦。”我母親吃驚地“哦”了一聲。
“上午,老奴才聽說一個什麼日本人要接大先生和宋燕芳吃飯去的,可是等車子來了一問,原來不是日本人的汽車,這個李記車行,就是一個汽車行,咱們府上接姑奶奶不也是向李記車行要車的嗎?”
“我知道了,吳三爺爺你歇著去吧。”我母親沒有再細問,就吩咐吳三代回去了。吳三代臨走出門來,還對我母親說了一句:“我也是老了,辦事總是怕粗心,應該問的不應該問的,就亂問,少奶奶也別當是一回事。”
我母親又說了些感謝吳三代的話,就看著吳三代走出院去了。
我母親是個何等精細的人呀,也用不著再深究什麼了,這還不夠明白的嗎?什麼土肥原?人家早就把那件事忘到腦袋後邊去了。可是不用土肥原的名義,怎麼好請我老爸和宋燕芳一起出去呢?這個侯家輝也真是太鬼了,可是到底他隻是侯家大院裏的食客,主子留下的老規矩,他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隻看見你來我去的坐車,他就不知道,侯家大院裏的出來進去,無論誰坐車,都有吳三代要問個詳細。他說是什麼土肥原的車,吳三代一問,就問出是李記車行的汽車了,而且還要把人接到惠中飯店,那是個什麼地方,我母親還不知道嗎?
隻是,畢竟我母親知道的事是有限的,我母親隻想到這是梁月成和侯家輝串通一氣把我老爸和宋燕芳接出去會麵,比德隆公司到底是我老爸出錢給他們注冊的,如今賺了錢,他們自然要報答我老爸。如何報答呢?也就是把我老爸和宋燕芳接出去成全好事罷了。但我母親還不知道事情的另一麵,這另一麵才是最見不得天日,也才最是把侯家大院推到崩潰邊緣上去的呢。
晚上7點,我爺爺還沒有下班,我老爸和宋燕芳就回來了。我老爸全身輕飄飄,就象架雲一樣,宋燕芳滿臉春風,連眼睛裏都閃著光。他兩個人走進院來,也沒互相說話,才到前院,宋燕芳就走回她自己的房裏去了。我老爸回到我母親院裏來,眉飛色舞地就要向我母親說“土肥原”請客吃飯的事,這時候,我母親就對我老爸說:“外邊的事,你也就別說了,下次什麼時候再來汽車,你們就蔫遛兒地隻管走,回來也別說外邊的事,文過飾非,言過語失,爺爺那裏,萬一你自己惹出禍來,你自己去搪。”
“你瞧你瞧,明明是土肥原請客的麼,你們總是不往好處想,真也是讓人沒有辦法了。”說罷,我老爸就從我母親房裏走出去了。
“土肥原”重感情,果然未出一個月,就又派下車來接我老爸和宋燕芳趕宴去了。連我奶奶都覺得有點奇怪,臨走之前,我奶奶就向我老爸問著:“這個土肥原也是閑得太難受了,有酒有魚地不會自己吃,怎麼一定還要把你們兩個人請去吃著才有味道呢?”我老爸回答不出來,就隻是忙著上車,我老爸走到院裏,還咳嗽了一聲,這時,宋燕芳也匆匆地跑了出來,跟在我老爸的後邊,出門登車,到“土肥原”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