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辰:人們都說馬未都玩什麼什麼就漲。您根據什麼做判斷?
馬未都:我玩什麼什麼就漲那是一個特別簡單的道理:因為我沒錢,所以那些貴的我不買。
梅辰:讀者也沒錢,可他們不知道哪些是不貴的?
馬未都:這很正常。我剛才跟你說了,就是因為我對藝術品所有的門類都了如指掌,信息比較全麵,因此我就非常容易地把那些價值被社會嚴重低估了的東西給找出來,它就好比是一個尚未綻放的花骨朵,那我就買這個花骨朵不就行了嘛!當它的價值逐漸被抬高的時候肯定還會有另外的東西被低估,永遠都有被低估的東西,今天也仍然有,我就再買下來。我知道它將來肯定會漲,而且也能證明我在買的過程中它就不停地在漲,花骨朵最終變成了盛開的鮮花。
有很多人當他們不了解或者是不全麵地了解這個行業的時候,他們就不知道從哪個門類當中挑出重要的東西,挑出那些價值被低估的東西,他們隻知道盲目跟風。就像今天買股票一樣,有多少人是對那家上市公司有所了解的?都是跟風!又有多少人是對文物有所了解的?也是跟風!看哪個漲得好就買哪個。
梅辰:怎樣才能找到花骨朵呢?
馬未都:由淺做起,由豔俗做起。先買雅俗共賞的東西,然後逐漸地自己再品味。你想寫小說,你得先買幾本暢銷書看一看,不管它是好是壞你到底知道它是怎麼回事兒。對吧?
梅辰:您現在信手一拈就是個花骨朵?
馬未都:我現在,怎麼說呢?這得說大白話,每個人對藝術的感受程度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特別敏感,我就屬於這類。
要把這點說透了,咱得從什麼是美開始說。
我認為關於美有兩點:一是產生美必須得有天賦,二是發現美則是通過學習。具體來說何謂產生美?比如你作為一個表演藝術家、歌唱家、舞蹈家、畫家、文學家,這都得有天賦,否則就不會出現李白、杜甫那樣的大詩人!
梅辰:您是說人的某些能力不是後天的學習和努力能達到的?
馬未都:對。藝術一定是有天賦的,劉歡、彭麗媛他們唱歌是有天賦的,沒辦法,你學不會的。你把聲音唱準了那太容易了,音樂學院、歌廳裏有的是這種人,但是你能把就那麼一點兒的味道唱出來卻很難。所有的藝術門類都是這樣,這不是偶然的,藝術一定要有天賦,也即產生美、創造美的能力。
發現美是指審美,說得比較專業一點就是審美一定是通過後天學習而得的。審美,沒有一個人是有天賦的,都是後天人家告訴你什麼是美,比如,我們今天的人看到過去婦女那種小腳都覺得難看至極,不可容忍,但是在一百年前、兩百年前,在中國一千年以後到兩百年前的這八百年間小腳卻是美的。
梅辰:所謂的“三寸金蓮”、“步步生蓮花”,那樣一雙變態的腳怎麼會是美的?
馬未都:當然是美的。李漁這樣的美學大家專門寫過怎麼去欣賞它的文章。李漁作為美學家當年可是比李澤厚名氣更大的腕。
纏足在中國一千年以來都認為是好看的,而且很多人甚至認為那小腳還得有味才更美。(梅:有味?什麼味?)臭味唄。(梅:天啊!臭味???)對呀,你根本不可想象。你認為臭味不可接受吧,但全世界很多著名的食品都是臭味的,中國的臭豆腐、外國的臭芝士(cheese),你帶一個榴蓮上飛機,整個飛機都是臭的。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我們看到的金魚是不是美的?
梅辰:嗯,挺漂亮的。
馬未都:而實際上金魚就是一個畸形,它是一個怪胎。如果你平生沒見過這樣一個東西,沒有人教給你,你今天肯定覺得這東西怎麼那麼惡心呀!在水上漂著兩隻大鼓眼,身上花花搭搭的,什麼玩意兒啊,跟長著一身癩似的。它怎麼能好看?!它肯定不好看!太難看了!因為你所見到的魚都是健康的魚。但是人家告訴你,這叫珍珠,那叫鶴頂紅、龍睛、望天,都是名貴品種如何如何,你就覺得好看了,其實這些都是畸形,這種畸形和人類纏腳裹足沒有任何區別,就是一個病態美。當人家告訴你這東西很好看的時候,你就覺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