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真是個妙詞。楊悅琳現在就煩得有些惱了。
半夏亦早早到教室,坐到司空青戰身邊。昨天夏步找楊悅琳時她就知道了一切。司空青戰以背叛為最不可饒恕的罪責,被熟識的人設計,無異是被背叛了罷。然而青戰卻在她做到身邊時才意識到她,把精力從英語書上拿開,道:“早。”語氣無異於平常。“早。”半夏應,看她在記憶英語,就沒有再打擾她。
楊悅琳翻動書頁的聲音像極了她那張寫滿了煩躁不安的臉。青戰覺得有點累,不再是那麼挺拔地坐著,左手撐著臉頰,右手執筆,在草紙上寫單詞和句子,她習慣邊寫邊記憶。腦子裏突然像有根神經被扯動了,有點疼,繼而,導火索一樣,引發了腦子裏的一係列罷工,頭痛。手裏的筆在紙上來回地劃出一片陰影。
“你腦子裏不會長了什麼東西罷?”以前夏步在青戰頭痛的時候就這樣問她,此時,夏步的話又闖進腦子裏。“長東西了?”司空青戰突然撇起嘴角笑了。“倘若我突然傻了,隻剩下最最簡單的動物本能……”青戰想自己也許就會穿著很髒的衣服,歪著腦袋傻兮兮地笑啊笑,或許還咬著一根手指,另一隻手扯著衣角,從嘴角流著口水……閉上眼,輕笑,嘲笑。而當她閉上眼睛,她想象的畫麵就浮現在黑暗的視野裏,突然眼前的黑暗背景變成教室,許多被稱為同學的人都過來嘲笑,戲弄她。司空青戰一下子睜開眼,一切就都消失不見了。頭劇烈地疼。
看著紙上的陰影,司空青戰覺得自己現在不就正在被嘲笑,被戲弄麼?“原來我已經是傻了。”
青戰團起那張草紙那張早上在地上撿的一張廣告單,白紙,隻印刷了單麵,背麵幹幹淨淨的,丟了可惜,於是拿來做草紙,寫滿了,唯一一片空白被塗滿了陰影。團起的草紙放在桌角。腦袋裏好像生出了一隻繭子,與神經交錯著,頭痛就像是從腦子裏抽絲。
紙團上的陰影,像是被吸進去,又像是擴散出來。
“停課之後青戰就不會再來學校了罷。”半夏這麼問青戰,似有不舍。
“啊。可能罷。”青戰抬了抬頭,卻不是看半夏,隻是目無焦點地想了想。“不過,夏步應該還是要到學校來上自習的。”夏步在家裏呆不住。半夏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秘密早就被人知道了一樣,窘迫地扭過頭去,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時吳翾過來,問青戰:“你換號碼了怎麼都不說一聲?”
昨天夏步找了他之後他就瘋狂地尋找青戰,然而似乎除了夏步子禋沒有人知道她的家。吳翾疲憊地找一切可能聯係得到她的方式,然而都是徒勞。一直擔心著,擔心久了,擔心累了,便覺得司空青戰著實不讓人放心,實在不善解人意,作為女生,缺乏最基本的品質呢。
青戰並不知道他是怎樣焦急地找她,隻是反感他那責備的語氣,於是頭也不抬,丟出一句“那又怎樣”。青戰最不禮貌的地方就是在跟人講話時不看對方除非對方是長輩。
那又怎樣……這話委實讓吳翾感到失望,仿佛自己的自責內疚擔心都是多餘的,都是自找的,是他自作多情而已。這樣冰冷無情的話,將他樣本想說的道歉的話安慰的話截斷在空中,那麼脆弱地斷開,露出一片蒼白粗糙又鋒利的斷麵,寫滿絕望和自嘲。是了。她有夏步,有子禋,還有王子般的守護者司空弦,他算什麼呢?她根本不需要他,一切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吳翾心裏滿滿的決定要放棄時所產生的絕望簡直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