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1 / 2)

列車過去,青戰踩上鐵軌,張開雙臂,背向著列車遠去的方向。把握不住平衡,一次又一次地掉下去,再次掉下就失去了再站上去的興致。青戰站在一段枕木上,向遠方看去:長長的鐵軌蜿蜒著它們從什麼地方來,將要去往何方?路過哪些地方,看到多少故事?

青戰踩上前麵一段枕木,又踩上再前麵的一段。這段鐵路延伸到何處?如果一直走下去,會走到想要去的地方嗎?如果走到某一處,鐵軌突然消失不見,她能夠繼續走下去麼?青戰停下來,目光從腳下的枕木上移走。

遠方。遠方究竟有怎樣的誘惑?此處又有著怎樣的痛苦?人們逃離的和向往的都是什麼?其實遠方不過是另一個“此處”,無論如何人們都逃離不了此處的痛苦也永遠無法抵達遠方的誘惑。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拚命去逃離呢?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拚命去逃離呢?”青戰自問,“為什麼還要拚命逃離呢?”青戰安靜地走,偶爾停下來望望天。涼穀是晴天呢。

光,像弦幹淨清爽的頭發。

這片仿佛被遺棄了的荒地,野草靜靜地枯榮,偶爾有列車的聲音渺渺。

竟像是家園。

齊克果說:“我們每個人都不得不走這條路跨過歎息橋進入永恒。”

永恒……嗎?

鬱芷對青戰說:“奶奶……時日不多了。”

青戰站在那裏,一如既往地淡漠。歎息,輕得仿若一片白羽落地。轉身,淡得如同涼水從指隙滴落。

堂屋的牆上掛了一長排的相框。青戰站在那排相框下,手插在褲兜裏,仰臉看那些往昔的痕跡。那些往昔仿佛曾經的河流,如今早已幹涸,龜裂的河床上生出荒草,芳草萋萋。看著那些永遠停滯的瞬間,青戰覺得它們如此地遙遠和陌生。

一直所謂淡泊,其實隻是逃避。生命因此成為一種隱痛。

她的荒炎淡漠使她如此孤獨與無奈。

隻想挽留住那些不在的往昔,一遍遍重複記憶,記憶卻在不斷清點中遺失,終於越來越單薄。生,死。一些人,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挽斷羅裙留不住”,他們走向結界深處,生者在結界這邊,走不過,隻有聲嘶力竭地呼喊。徒勞。她知道。隻是無法否認那些人的逝去帶給她的傷痛。那些傷,在心底隱隱作痛。

卻習慣了偽裝。裝作無意,裝作淡然,裝作冷漠,裝作沒有心。想去欺騙誰?自欺而已。

照片上的尚澤無邪地笑著,即使隻是照片,依然令人心動。青戰站在那裏,竟有種錯覺:一轉身,就會看到尚澤正笑著等她發現他。感覺如此強烈,回頭的欲望亦然。卻不敢。強令自己不要回頭看看不到什麼的話,會相當地失望罷。就算是錯覺,就讓錯覺來留住尚澤。

也許……他真的就站在那裏呢。驀然回首,期待的目光還是落空。

冷笑。明知會如此的。

毫無知覺地,淚水就滑落,滴到暗白的風衣上,轉瞬不見,淚落下的地方黯下去。